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林荫道上，陈宇默背着包往教学楼走。昨晚睡得还算踏实，手机一直静音，他也没去翻论坛那些帖子。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把稿子又顺了一遍，确认每个段落都能卡在节奏里。
走到公告栏附近时，他看见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头看手机。其中一人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躲闪，马上低下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另一个人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陈宇默听见。
他没停下脚步，也没多问，只是继续往前走。
进了教学楼走廊，人比平时多些。饮水机旁站着几个学生，屏幕正对着他来的方向。他眼角扫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标题截图：“某网红学生靠关系上位？知情者曝内幕”。下面一堆评论在刷新，有人写“难怪能接到那么多商演”，也有人说“看着挺阳光，没想到背后这么操作”。
他没点开，也没凑近看全内容，绕过去进了教室。
课还没开始，后排两个男生正在聊天。一个说：“听说陈宇默要表演？”另一个接话：“演可以，就怕台上笑完，台下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混上去的。”说完自己先笑了两声。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闭嘴。因为陈宇默刚好起身去拿水杯，从他们座位边经过。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脸上带着笑，像是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一转身，那点笑意就没了。
回到座位后，他打开笔记本，翻到昨天写的开场白。那句“碰巧这些故事的主角是我”还在文档最上面。他盯着看了几秒，合上了电脑。
中午去食堂的路上更明显了。以前常有同学打招呼，有时候还会拦住他聊几句视频拍摄的事。今天一路走过来，几乎没人主动说话。有几个远远看见他就低头吃饭，假装没注意到他。还有一桌人本来在议论什么，他走近后立刻换了话题。
他在窗口打了饭，端着餐盘找位置。原本对面有个空座，一个女生站起来想坐，却被同桌拉了一下袖子，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女生犹豫了一下，最后没坐。
陈宇默没说什么，坐下吃饭。
饭菜还是那个味道，但他吃得比平时快。吃完起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声音：“你看他还能笑得出来。”
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湖边的小路是他平时不太走的路线，今天却拐了进来。风吹着树影晃动，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他沿着岸边慢慢走，脑子里回放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原来被人议论不是只在网上看看数字那么简单。它是你走过时突然安静下来的谈话，是你回头发现别人迅速移开的视线，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感觉所有人都在等你出丑。
但他没觉得委屈，也没急着解释。
他知道，有些人不信真相，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想信。一张帖子能传成这样，说明早就有人心存怀疑。他逃过课、挂过科、拍片子被评审骂得狗血淋头，这些事本来就是公开的。现在被人拿来拼成“黑幕”，反倒显得真实。
可真实的东西一旦被扭曲，再怎么澄清也会留下痕迹。
他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的老礼堂。红砖墙顶着蓝天，钟楼上的指针指向一点半。明天下午三点，他就要站上那个舞台。
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也不是为了打谁的脸。
而是想让那些愿意听的人知道，他陈宇默走到今天，靠的不是关系，不是后台，是一次次跌倒后爬起来继续说下去的劲儿。
他掏出手机，第一次主动打开了校园论坛。
那条帖子已经冲到了热帖榜第二，浏览量显示一万两千多，评论一千三百条。他快速往下拉，看到有人说他当年拿奖是因为评委和导师有私交，还有人说他抢了别人项目名额，连大二那次短片展映被评委会特别表扬，都被说成是“内定鼓励”。
有人反驳，说这些都是公开评选的结果，证据都在官网能查到。但更多人回复：“越透明越可疑”“这种人最会包装自己”。
他没回复，也没举报。
关掉页面后，他站在原地想了几秒，然后把手机装回口袋。
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一点凉意。他拉了拉外套领子，转身朝宿舍方向走。
一路上遇到的学生依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刷手机。有人看到他走过，悄悄把屏幕转向同伴。他也看到了，但这次没有避开目光。
五楼宿舍门口， roommate 正靠在门框上抽烟。看见他上来，弹了弹烟灰问：“你还真打算照着稿子说啊？不怕底下有人当场喊‘你撒谎’？”
陈宇默摘下背包，靠墙放下。“我要是不说实话，才真有人敢喊我撒谎。”
“可你现在说的每一句，都会被当成辩解。” roommate 吐出一口烟，“人家不想要真相，就想看你慌。”
“我不是去求他们相信的。”陈宇默掏出钥匙开门，“我只是去完成一场表演。”
屋里一切如常。他的笔记本合着放在桌上，水杯洗过了晾在窗台，椅子也摆得整整齐齐。他走过去拉开抽屉，想找支笔标记重点，手指碰到一张硬纸片。
拿出来一看，是之前画的演出入场券草图。卡通头像旁边写着“凭此票可换一句真心话”。
他笑了笑，没多看，塞回抽屉，顺手把稿纸整理好夹进笔记本。
roommate 跟进来，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你说你干嘛非得提那些旧事？逃课、挂科、拍废片，哪件不是黑点？”
“就是因为是黑点，才值得说。”陈宇默坐到桌前，打开电脑，“我要是只讲光鲜的，那才像在骗人。”
“可观众喜欢看热闹，不喜欢听道理。”
“我没想讲道理。”他点开文档，“我就想让他们知道，一个总被人说是‘运气好’的人，其实也经历过很多‘没人看得见’的时候。”
roommate 摇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床边拿充电器。
陈宇默盯着屏幕，把最后一段检查了一遍。语气平实，节奏稳定，没有刻意煽情，也没有攻击性。他知道这不会让所有人改观，但至少，这是他自己认可的方式。
他退出文档，锁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差十分钟两点。
“走吗？” roommate 问，“排练厅那边应该腾出来了。”
“不去。”陈宇默站起身，“明天正式开始前再去。”
“那你现在干嘛？”
“再走一遍流程。”他拿起背包，“去礼堂外试试现场感。”
roommate 没拦他，只说了一句：“别站太久，小心被人拍了发网上，标题我都想好了——《心虚者提前踩点》。”
陈宇默拉开门，回头笑了笑：“那就让他们拍。反正我说的话，不怕人听。”
他走出宿舍楼，阳光正好。楼下有几个学生抱着书走过，其中一个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他没躲，也没瞪眼，反而冲镜头扬了扬下巴。
那人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陈宇默笑着摇摇头，迈步朝老礼堂走去。
路上经过一块电子屏，正滚动播放明日活动安排。他的名字出现在第三个节目，介绍写着“幽默讲述成长经历”。后面跟着一行小字：欢迎到场聆听真实故事。
他停下来看了两秒，继续往前走。
离礼堂还有二十米时，迎面跑来一个女生，手里拿着相机。她看见陈宇默，愣了一下，然后举起相机对准他。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