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的华南,湿热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
沈逸风坐在陈司令的会客厅里,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了。
这位掌控着广东、广西两省兵马的军阀,正用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瞪着他,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沈先生,我陈某人带兵打仗,只认白花花的银元!什么‘卫国庄票’,我看就是一堆废纸!”
窗外,珠江水滚滚东流,码头上的吊机正忙碌地将一箱箱物资卸下。
这里是华南的咽喉,也是日军觊觎已久的目标。
陈司令的兵,装备精良,却时常为军饷和补给发愁。
沈逸风没有争辩。
他知道,跟这位江湖出身的军阀讲“金融报国”的大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电报,推了过去:“陈司令,这是昨天收到的。南洋侨胞总会发来的,说愿意捐款三百万,支持华南抗战。但他们有个条件——钱必须用在明处,不能被任何人贪墨。”
陈司令眉毛一挑,接过电报扫了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我陈某人带兵二十年,两袖清风,还怕他们说我不干净?”
“当然不怕。”沈逸风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可侨胞们不信。他们见过太多打着抗战旗号敛财的军阀。但如果您能用庄票接收这笔捐款,再按市价兑换成银元发放军饷……”
他顿了顿,看着陈司令的眼睛:“这样一来,侨胞们能看到,他们的每一分钱,都变成了您麾下士兵的口粮和弹药。而您,也有了一个不受任何人染指、绝对干净的军饷来源。”
这番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陈司令的软肋。
他缺的不是一个忠诚的士兵,而是一套能让他和手下的弟兄们都安心的制度。
银元好,但银元会被人惦记,会被层层盘剥。
而这庄票,听上去像是个不错的幌子。
“试试?”陈司令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扳指,语气松动了一些。
“好。”沈逸风立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方案,“我们可以在香港设立一个专项账户,侨胞的捐款直接汇入,由香港钱庄出具庄票给您。您拿着庄票,可以去我们指定的金号,随时兑换成银元。过程公开,账目透明。”
一周后,第一笔五十万港币的捐款到了。
香港钱庄按照约定,开具了一张巨额庄票,由专人护送,连夜送到了陈司令的司令部。
陈司令当着沈逸风的面,将庄票递给金号的掌柜。
片刻之后,一箱箱崭新的银元被搬了进来。
清点完毕,数目分毫不差。
陈司令捏着一枚银元,又看了看那张还没来得及带走的庄票,忽然咧嘴笑了:“嘿!这票子,还真管用!比我手下的兵还靠谱!”
这件事,像一阵风,迅速吹遍了华南的军政圈。
士兵们发现,长官发的军饷里,开始夹杂着这种印着“耕者有其田”的票子。
一开始大家还嘀咕,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拿着这票子,不仅能去指定的合作社换粮食,甚至在黑市上,都能以不错的价格换成银元。
更重要的是,那些从前只会打家劫舍的“兵痞”,如今每个月都能准时足额地领到用庄票兑换的军饷。
他们的枪,终于对准了该对准的鬼子。
物资运输问题也随之解决。
以前,商船不敢轻易为军队运送物资,怕被当作“资敌”。
现在,只要出示卫国钱庄的庄票,就能换取军方出具的通行证。
一艘艘挂着“南洋侨胞捐赠物资”旗帜的商船,开始频繁往返于香港和广州湾之间。
船上装的不再是金银,而是一箱箱用庄票“买”来的药品、钢材和炸药。
几个月后,陈司令在一次军事会议上,公开宣布:“从今往后,我粤桂联军的军饷,一半用银元,一半用卫国庄票!这票子,是我陈某人信任的‘钱袋子’,也是兄弟们的‘保命符’!”
话音落下,台下将士们一片欢呼。
他们或许不懂金融,但他们知道,长官信任这张票子,国家信任这张票子。
那么,他们就有理由用生命去守护它。
沈逸风站在广州码头的钟楼下,望着江面上穿梭的货船。
一艘挂着星条旗的美国商船正缓缓靠岸,船长手里,正攥着一张由当地钱庄开具的庄票,准备去金号兑换成美元。
他知道,华南的金融防线,已经不再是一句空话。
庄票,这只看不见的手,正悄然拨动着战争的齿轮,将散落的民心、侨胞的捐款、商人的货物,全都拧成了一股,
坚不可摧的,
抗战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