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进了门,还想摆出侯府夫人的架势,上前与康乐长公主寒暄几句,顺便“问问”帖子之事。
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机灵得很,想到上回柳家人赖在长公主面前不走,又想到长公主刚刚沉下来的脸,立刻上前一步,笑容得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拦在了柳老夫人面前。
“给柳老夫人、柳三小姐请安。几位长公主殿下正在商议要事,此刻不得闲。日头毒辣,老夫人莫要在太阳底下站着,快随奴婢去那边水榭里歇歇脚,凉快凉快!”
这话说得漂亮,实则意思明确:你想见长公主?那就只能在太阳底下干等着!
七月的骄阳如火炉,柳老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她立刻放弃了纠缠,麻利地跟着丫鬟往僻静处的临湖水榭走去。
几位陆续进门的夫人见到柳家祖孙,先是纳闷长公主为何会请她们,又见引路的婢女既不带她们去给主人家问安,也不引往贵客云集的烟波殿,反而径直往人迹罕至的水榭带,心中顿时了然,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待到了烟波殿,听到和柳家回时到的夫人低声说柳家根本没有帖子,众人瞬间都明白了康乐长公主的态度,对那对祖孙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那边柳绯绯可顾不上理会这些夫人小姐们的目光,她一颗心都扑在自己的“大计”上。
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着柳家小厮服饰、低眉顺眼的身影混在随行仆从中跟了进来,心中不由一阵畅快。
那自然是乔装改扮的温净远。外男小厮过了二门便被拦下,无法进入内园,剩下的就只能是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柳绯绯与温净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净远心中了然,剩下的路,需要他自己想办法混进去。
他心中一片火热,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英雄救美”后,韦侍郎感激涕零,将女儿许配给他,从此他背靠吏部侍郎这棵大树,官运亨通,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为了这锦绣前程,温净远将毕生的心机和勇气都押在了今日,竟真让他在午后时分,趁着守卫换班松懈,寻了个空隙,偷偷潜行到了荷花池附近的假山怪石后躲藏起来,只等佳人落水,亲自相救。
他从石缝中远远望出去,只见荷花池畔,衣香鬓影,红香绿玉,各家千金身着锦绣华服,言笑晏晏,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此刻,康乐长公主等人正在园中漫步赏荷,而年轻些的贵女们则聚在一处玩着飞花令,清脆的笑声、雅致的诗词都随着荷风飘散。
这飞花令也并非所有人都参与。像韦沉璧和卢七娘,心知肚明此宴是为太子选妃,她们无意应选,自然不愿出这风头,只在一旁含笑观看。而柳绯绯和杜翩翩则是因为才学不济,压根不会,索性也不参与。
柳绯绯见韦沉璧正和卢七娘正被杜翩翩引见给沛宜县主,还有个不认识的贵女站在池边栏杆处欣赏荷花,觉得时机正好,便挤出笑容走了过去:“韦三小姐,一个人在此多无趣,不如我们到那边走走,说说话?”
韦沉璧看着她脸上几乎藏不住的兴奋和那过于热情的语调,心中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然没安好心。
柳绯绯这脸上就差直接写上“我要干坏事”几个大字了。
卢七娘和杜翩翩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同样的警惕:反常必有妖!
一向雍容华贵的沛宜县主眼里也有同样的疑问。
韦沉璧对她们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背,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她当然知道柳绯绯要做什么。柳家内部早有她安插的眼线,前几日便传来消息,说柳绯绯与孙澄密谋要陷害她。只是具体如何行事,眼线并未探明。
然而,就在来长公主府的路上,她的马车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投进了一个纸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柳欲推你落水,温欲救。”
韦沉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此刻,看着柳绯绯故作亲热地来邀她“散步”,韦沉璧心中一片清明。
她倒要看看,这柳绯绯和那躲在暗处的温净远,能演出怎样一场好戏。
于是,韦沉璧面上浮起一抹无懈可击的浅笑,从善如流道:“柳三小姐相邀,岂敢不从?”说罢,便随着柳绯绯,信步朝着那荷花池边,人迹稍少,却更利于“意外”发生的地方走去。
阳光正好,荷香浮动,一场看似闲适的游园,底下却已是暗潮汹涌,杀机隐现。
到了池边人迹稍少之处,柳绯绯脸上那伪装的友善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恨意与得意的扭曲表情,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韦三!你的死期到了!”
韦沉璧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气定神闲地反问:“柳三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她早已安排妥当。离开前便暗中交待过青黛,一旦自己随柳绯绯离开,立刻去请杜翩翩和卢七娘悄悄跟来,以备不时之需。
算算时间,以青黛的机敏,当请了杜、卢二人来帮她,正好做个见证。
柳绯绯见她如此镇定,只当她是强装出来的,冷笑道:“你去死吧!”话音未落,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韦沉璧推去,意图将她推入身后的荷花池中。
然而,韦沉璧早有防备,在她发力的一瞬间,脚步灵巧地向侧后方一挪,如同拂柳般优雅地避了开去,正依住池边垂柳。
柳绯绯用力过猛,收势不及,整个人惊呼着向前蹿去,“噗通”一声巨响,自己栽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巨大的落水声立刻惊动了不远处赏荷的众人。长公主与众位夫人小姐们纷纷循声望来。
韦沉璧则适时地表现出受惊的模样,纤手扶着身旁的树干,脸色微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不好了!柳三小姐落水了!快救人啊!”
柳老夫人一听宝贝孙女落水,再看站在池边安然无恙的韦沉璧,顿时理智全无,尖叫着扑上来:“小贱人!是你!是你害了我孙女!老身跟你拼了!”说着竟也想将韦沉璧推下水给孙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