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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懿公主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忧郁,根源在于她的婚事。

去年,皇上便为她选定了驸马——平国公世子。

皇后娘娘舍不得女儿过早出嫁,便与皇上商定,待两年后再行完婚。这本是一桩门当户对、令人称羡的姻缘。

然而,就在这两日,明懿公主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了一个令她如鲠在喉的消息:那位未来的驸马,平国公世子,竟与寄居在平国公府的一位孤女关系暧昧,不清不楚。

据说这是平国公已故同袍的遗孤,曾在战场上救了平国公一命。更可气的是,那世子竟还存了心思,打算等公主过门后,就将这孤女纳为妾室!

明懿公主是何等心高气傲?她可以接受驸马按规制纳媵妾,但那必须是清清白白的,绝不能在婚前就存了这等龌龊心思,甚至试图将人带进公主府!这简直是对她的莫大羞辱!

但让她憋屈的是,平国公手握十万边军精锐,是太子兄长在朝中极力想要拉拢的军方重臣。

于太子一党而言,这门婚事至关重要,绝不能因小失大,轻易失去这一强大助力。她若因此事闹将起来,恐怕不仅婚事难退,反而会打乱兄长的布局,让亲者痛仇者快。

这份憋闷与委屈,她无人可诉,直到韦沉璧细心察觉,柔声询问,她才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悄悄将这番隐情低声告知。

韦沉璧听完,第一个念头竟是:这平国公世子莫不是和柳绯绯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你求娶的是当朝公主!

是金枝玉叶!

公主府岂是寻常勋贵府邸?

哪里容得你左一个“情深义重”的孤女,右一个“青梅竹马”的妾室往里头抬?

然而,她旋即冷静下来。

平国公本人风评一向不错,是保家卫国的勇将,韦沉璧不愿因世子一人之事,便恶意揣测整个平国公府。

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悄悄劝解明懿公主:“公主,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或许是有人故意离间,亦或是传言有误。公主不如……请定国公府暗中查探查探?总要拿到确凿证据,才好思量下一步。”定国公可是公主亲舅舅,平素很疼公主。

明懿公主却摇了摇头,笑容带着几分苦涩与清醒:“三娘,你可知为何母后千挑万选,最终为我定了平国公世子?”

韦沉璧微微颔首,她自然明白其中考量。

明懿公主续道:“既然缘由在此,这门婚事,就容不得我因个人喜怒而‘胡闹’。即便查实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退婚不成?”她的声音里充满无奈。

韦沉璧握住公主的手,声音愈发轻柔,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公主,臣女并非劝您‘闹’。您不妨将您的顾虑,告知皇后娘娘与定国公。只说是听闻了些风言风语,心中不安,想请家中长辈代为查证真伪,为的是日后心中有个底,知道该如何应对。

您表明其中的利害关系您都明白,绝不会任性妄为,影响大局。娘娘是您的亲生母亲,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女儿的母亲,她知晓了内情,总会多为您考量几分,早做筹谋。”

明懿公主本就不蠢,只是被愤怒和委屈冲昏了头,此刻被韦沉璧一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是啊,婚事或许难以更改,但平国公府的态度却可以试探,也必须明确!

正所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若平国公府只将她这公主当作一个必须迎娶的“摆设”,甚至纵容世子如此轻慢,那即便成了姻亲,他们也未必会因这门婚事就真心实意地支持太子兄长。

届母后知晓了对方的态度,为了她今后的幸福,也为了太子的利益不被一个心存怠慢的盟友拖累,自然会重新权衡。

想通了这一点,明懿公主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时散了大半,眼神也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她反握住韦沉璧的手,由衷道:“三娘,多亏有你!”

这份在困局中为她点明方向、找到破局可能的智慧,让她再次庆幸自己拥有这样一位挚友与智囊。

心中块垒既去,明懿公主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她不再谈论那些烦心之事,转而与韦沉璧聊起了轻松的话题,说的无非是杜翩翩、卢家姐妹的近况。

明懿公主提起杜翩翩,语气带着关切:“五娘这病来得突然,前些日子真让人担心,也不知如今可大好了?”

韦沉璧见殿内并无闲杂人等,便压低声音,将实情悄悄告知:“不瞒公主,五娘那病……是她自己有意为之。原本杜家和卢家在浴佛节那日出城前往圆真寺。”

话说到这里,明懿公主就懂了,难怪杜翩翩病得那般“凑巧”!

韦沉璧学着杜翩翩的口气,跟明懿公主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偏她说‘与亲身陷在圆真寺那般险境相比,病这一场,便不算什么了’。

只是苦了她,连着喝了好几日黑苦的汤药。”

明懿公主也觉得和圆真寺之险相比,一场风寒实在算不得什么。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当即唤来心腹宫女,吩咐道:“去,将前儿新贡的各色干果、蜜饯,多选些上好的,即刻送到定国公府给五姑娘,就说是本宫给她……送药吃的。”宫女忍笑应声而去。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眼见日头近午,明懿公主原本是打算留韦沉璧在宫中用膳的。恰在此时,皇后身边一位得力的女官悄步进来,在明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懿公主听罢,面上露出一丝歉意,对韦沉璧道:“三娘,今日本想设宴与你好好说说话,只是不巧,皇父稍后要来清宁殿与母后一同用午膳。这宴,怕是开不成了。”

韦沉璧闻言,立刻极有眼色地站起身来,神色恭谨地问道:“不知此时皇后娘娘可得空?臣女欲向娘娘叩首辞行。”

明懿公主深知韦沉璧最是懂规矩、守礼仪,这是循例要在离宫前向皇后辞行。若皇后正忙,她便只在殿外叩首;若皇后得闲,她便进去当面叩辞。

那传话的女官见状,眼中也流露出满意之色,代为回话道:“韦三小姐有心了。只是此刻陛下将至,娘娘正在准备接驾,怕是不甚方便。”

这女官在皇后身边侍奉多年,见识过不知多少贵妇千金,尤其对那位曾在内庭都敢放肆喧哗的柳家三小姐记忆犹新。两相对比之下,更觉韦家家教严谨,这位韦三小姐知礼守规,言行得体,让人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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