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城外的战壕里,积雪没至军靴脚踝,陈峰正用刺刀挑起日军空投的宣传单。
纸片上“陈峰通苏卖华,东北将成苏联附庸”的油墨字被寒风刮得边缘发卷,旁边还印着伪造的“苏陈密约”副本,连签字笔迹都刻意模仿得真假难辨。
他将传单揉成一团狠狠塞进雪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抬头望向远处的长春城墙——日军在城楼上架起九六式20毫米高射炮,炮口斜指城外雪原,城墙根下的铁丝网缠绕着废弃钢筋,像一头蛰伏的猛兽,显然做足了死守的准备。
“军长,北平传来消息,日军特务机关在街头贴满谣言传单,说咱们要把抚顺煤矿、大庆油田交给苏联,现在有些百姓都开始私下议论了。”
副官攥着电报跑过来,军帽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
“还有,重庆那边又派了个参谋来,说是要‘协助’咱们制定解放长春的计划,明天一早就到前线。”
陈峰冷笑一声,弯腰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冰碴,在掌心捏得咯吱作响:
“日军玩阴的,重庆也想借机掺手。告诉宣传队,把辽西战场上苏联支援装甲列车的照片贴出去——
就用那张咱们战士和苏联顾问一起啃冻窝头的,让老百姓看看,什么叫‘合作抗敌’,什么叫‘勾结卖华’。
至于重庆来的参谋,好吃好喝招待着,住最好的帐篷,吃最热的馒头,但作战计划半个字都不能让他碰,部队调动也绝不能经他手。”
副官刚点头应下,远处突然传来飞机引擎的嘶吼。
三架Ki-43战机低空掠过战壕,机翼下的炸弹带着尖锐的哨音,直扑后方的炮兵阵地。
“防空!快进掩体!”陈峰一把将身边的通信兵推下战壕,自己也跟着扑进去。
炸弹在不远处爆炸,积雪混着焦黑的泥土溅了他一身,冰冷的雪水顺着衣领往里灌。
待战机轰鸣声远去,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却看见炮兵阵地里,一门122毫米榴弹炮的炮架已被炸得扭曲变形,炮手的尸体趴在炮管上,手指还紧紧扣着发射扳机,冻得发紫的手里攥着半张家书。
“这群狗娘养的!”陈峰咬着牙,从腰间拔出毛瑟c96,对着长春方向连开三枪,枪声在雪原上回荡,
“明天拂晓就对长春发起总攻!让日军知道,玩阴的没用,真刀真枪咱们也奉陪到底!”
与此同时,东京陆军省的地下会议室里,煤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
梅津美治郎攥着长春防线布防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猛地将地图摔在红木桌上:
“华北的铁路开采权给了英国,满洲里的石油勘探区让给了美国,为什么他们还不帮我们打压陈峰?!”
无线电里传来驻美使馆武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怯懦:“阁下,美国说陈峰的部队仍在正面抗击皇军,此时打压会引发国际舆论不满;英国则称,要等我们彻底守住长春,才会配合散布更多负面消息……”
“废物!全是废物!”
梅津美治郎摔掉无线电听筒,金属听筒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转身看向站在角落的坂田次郎——这位新任情报课长穿着熨帖的和服,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与满室的焦躁格格不入。
“坂田君,你的计划怎么不管用了?”
坂田次郎缓缓展开折扇,扇面上“风林火山”四个字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他轻摇折扇,语气平淡却带着阴狠:“阁下,急则生乱。我早已安排了‘后手’——
我们在长春城里埋了五千公斤炸药,分别藏在火车站货仓、市政府地下室和市中心钟楼,只要陈峰的部队攻进城区,就引爆所有炸药,把整个长春城变成一片废墟。
到时候,我们就对外宣称,是陈峰为了速胜不顾百姓死活,故意炸毁城池,让他成为全中国的罪人。”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照片里,陈峰的母亲和妻子正站在北平胡同口,笑容温和。
“另外,我们的特务已经控制了陈峰在北平的家人,只要他敢强攻长春,就把这张照片寄给重庆,再散布‘陈峰家人被日军要挟,恐已妥协’的消息。
蒋介石本就忌惮陈峰兵权,有了这个由头,定会对他加倍提防,甚至削减他的补给。”
梅津美治郎盯着照片上陈峰家人的脸,眼神逐渐变得狰狞:“好!就这么办!我要让陈峰里外不是人,就算打下长春,也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重庆总统府的会客厅里,暖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满室通红。
蒋介石捏着日军寄来的照片,手指在陈峰母亲的脸上反复摩挲,眼神晦暗不明。
何应钦站在一旁,低声进言:“委员长,日军既然能抓到陈峰的家人,说明陈峰早被他们盯上了。若是他为了家人向日军妥协,咱们经营多年的东北计划就全完了。”
蒋介石将照片扔在桌上,拿起雪茄点燃,烟雾缭绕中,他缓缓开口:
“派去长春的参谋张汉卿,不仅要‘协助’陈峰,更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部队调动、军火消耗、甚至与苏联顾问的谈话,都要一一记录在案,随时向我汇报。
另外,告诉财政部,暂缓给陈峰的第四军拨付军费,就说中央军火库告急,需要优先保障正面战场。我倒要看看,没了军费和补给,他还怎么撑下去。”
宋美龄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份《申报》,头版印着陈峰在辽西战场上指挥作战的照片,标题格外醒目——“抗日铁军第四军,辽西大捷歼敌三万”。
“达令,陈峰现在是国际上公认的抗日英雄,《纽约时报》《泰晤士报》都在报道他的事迹。你这么做,若是被西方记者察觉,会影响咱们的国际形象,甚至可能失去美援。”
“形象?”蒋介石冷笑一声,将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
“等陈峰拥兵自重,割据东北,咱们连江山都保不住了,还在乎什么形象?美援可以再争取,但兵权一旦旁落,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第二天拂晓,重庆派来的参谋张汉卿抵达长春城外的第四军指挥部。
他穿着笔挺的中央军军装,肩章上的上校军衔闪闪发亮,手里拎着一个皮质公文包,刚进门就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
“陈军长,委员长命我来协助你制定解放长春的作战计划,麻烦你先把第四军的兵力部署、军火储备和后勤补给情况,详细报给我。”
陈峰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缴获的日军军刀,刀身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他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张参谋一路辛苦,副官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住处,先去休息倒倒时差。解放长春的作战计划,第四军的参谋处已经制定完毕,就不劳你费心了。”
张汉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将公文包重重摔在桌上:“陈军长,这是委员长的命令!你敢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