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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心镜的寒光漫进苏渺眼底时,东方刚洇出一抹鱼肚白。他坐在医舍的窗台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镜面边缘的星纹,那些凸起的纹路像凝固的闪电,还残留着瘴气池特有的腥甜 —— 那是昨夜从密道带出的气息,缠在镜面上挥之不去。镜面里母亲的影像早已散去,只余下片模糊的光斑,像谁未干的泪痕,在镜面上微微发颤。

“又对着镜子发呆?” 谢临端着药碗走进来,瓷碗与木案碰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灰影撞在廊柱上,扑棱棱落下几片羽毛。“再不吃药,你手臂上的纹路就要爬到心口了。” 他将碗重重顿在苏渺面前,黑褐色的药汁里浮着几粒赤色丹砂,像淬了血的星子,“这是用守心镜的镜面粉末调的,沈青崖那老狐狸说能压瘴气毒。”

苏渺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星纹与黑纹交织的地方,昨夜又泛起了暗红,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烧得经脉微微发疼。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顺着喉咙往下烧,在胃里炸开一团凉气,却压不住心口的慌 —— 昨夜在书院门口瞥见的黑衣人身影,总在眼前晃,那人腰间的银令牌反射着月光,像枚淬毒的獠牙。

“顾大哥呢?” 他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布料蹭过下颌时,触到一片滚烫。

“还在山长书房。” 谢临捏着银针在烛火上燎过,轻轻刺破苏渺的指尖,黑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坠在青瓷碟里发出轻响。“影阁密令上的笔迹,据说与宁王麾下的柳先生有七分像。山长正让人快马往京中送信,核实这事。” 他忽然嗤笑一声,笑声里裹着药草的清苦,“说起来,那位宁王可是出了名的礼贤下士,去年还捐了千两白银给书院修藏经阁呢 —— 谁能想到,修的竟是藏污纳垢的窝。”

苏渺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沈青崖在望月崖说的话:“影阁若没有朝堂势力撑腰,断不敢动星隐族的根基。” 若宁王真与影阁勾连,那三日后的祭星大典,便是场铺满锦绣的鸿门宴。

“对了,那老玄甲卫的尸身呢?” 他忽然想起密道里的老者,那双手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指骨几乎嵌进皮肉里,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刻进他的骨头里。

“被顾砚让人悄悄埋了。” 谢临收拾银针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沉了些,“玄甲卫是前朝的亲军,本朝忌讳颇深,若是被官府翻出来,怕是要给书院扣上‘私藏逆党’的罪名。” 他忽然凑近,压低的声音混着药味漫过来,“不过我在他衣领里摸到个硬东西 —— 你看。”

枚青铜小令牌躺在谢临的掌心,只有拇指大小,上面刻着半朵残缺的莲花,花瓣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苏渺的辨气术忽然有了反应,令牌上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春蚕啃噬桑叶,竟与守心镜的频率隐隐相合。

“这是……”

“像是某种信物的一半。” 谢临用帕子蘸着烈酒擦拭令牌,血渍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深绿的铜锈,“老者攥得极紧,指骨都嵌进莲花纹路里了,想必是极重要的东西。”

苏渺刚要接过令牌,窗外忽然掠过道黑影,带起的风掀动了窗纸,露出张模糊的脸。他反应极快,拽着谢临往药柜后一躲,两人刚藏好,就见个穿书院杂役服饰的汉子翻窗而入,腰间的钥匙串碰撞出细碎的响 —— 那串黄铜钥匙,苏渺认得,是负责看守藏经阁的老王头的。

汉子显然没察觉有人,径直走到苏渺昨夜放守心镜的木盒前,伸手就要去拿。谢临已摸出迷魂散,却被苏渺按住 —— 那汉子卷起的袖口下,露出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竟与玄甲卫老者手腕上的莲花一模一样。

汉子拿到木盒后迅速翻窗离去,落地时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动作利落得不像常年干粗活的杂役。苏渺与谢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追吗?” 谢临捏着迷魂散的纸包,指节发白。

“不。” 苏渺望着窗外杂役消失的方向,那里的紫藤花架还在轻轻摇晃,“他在引我们去别的地方。” 他将守心镜从怀中取出,镜面此刻竟泛起了淡淡的红光,像浸在水里的朱砂,“守心镜有反应,说明附近还有瘴气残留。”

两人循着镜光的指引往书院西侧的杂役房走去。这里常年堆着废弃的书卷与杂物,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 那是种混合着陈年稻草与铁锈的气息,呛得人鼻尖发酸。守心镜的红光在最角落的柴房门前亮得刺眼,门板上还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画着与影阁令牌相似的纹路,只是边角已被虫蛀得发毛。

“看来是这儿了。” 谢临抬脚踹开柴房门,灰尘簌簌落下,在晨光里织成张网。

柴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墙角堆着个半人高的木箱,上面盖着块发黑的麻布。苏渺走上前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让两人倒吸口凉气 —— 满满一箱都是玄甲卫的旧物:锈蚀的头盔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断裂的兵符泛着冷光,最上面的卷宗用红绳捆着,纸页发黄发脆,边缘卷得像干枯的荷叶。而卷宗之上,放着半枚青铜令牌,恰好能与谢临找到的那半块拼合,组成朵完整的莲花,花瓣中央刻着 “忠魂” 二字,笔画苍劲有力。

“玄甲卫的信物……” 苏渺拿起拼合的令牌,冰凉的铜面贴着掌心,“老者是想告诉我们,书院里还有其他玄甲卫的幸存者。”

谢临忽然从卷宗里抽出张画像,宣纸薄如蝉翼,上面画着个身着玄甲的年轻将领,眉眼间竟与顾砚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挺直的鼻梁与紧抿的唇。“这是…… 顾老将军?” 他猛地抬头,声音发颤,“顾砚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弹劾宁王结党营私,才被罢官归乡的!听说归乡后不到半年,就染了急病去了……”

苏渺的心口骤然发紧。若顾砚的父亲与玄甲卫有关,那顾砚昨夜在密道里的奋不顾身,就不仅仅是为了守护他,更是为了父辈的恩怨,为了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就在这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踩在碎石上发出 “沙沙” 的响。苏渺迅速将令牌与画像塞进怀里,和谢临躲到木箱后面。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竟是藏经阁的老王头,手里还提着桶刚劈好的柴,木柴上的松脂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柳先生的人来过了?” 老王头的声音嘶哑得像磨石头,他用柴刀在墙上敲了三下,“咚、咚、咚”,暗格里竟露出个油纸包着的密函,“宁王那边传话,让祭星大典上务必拿到守心镜。” 他拿起密函正要往灶膛里塞,忽然转身看向木箱,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里面。”

苏渺与谢临对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苏渺捏着半块莲花令牌,谢临攥着淬毒的银针。

老王头却笑了,摘下沾着灰的帽子,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像落满了雪。“别紧张,老玄甲卫的人,还不至于对星隐族的后人动手。”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里果然有块莲花胎记,只是颜色已淡得几乎看不见,“我是当年玄甲卫的文书,姓李。”

“您……” 苏渺愣住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那老者是我的队长。” 李老头用柴刀挑开卷宗,露出张泛黄的地图,羊皮纸边缘已脆得像饼干,“他知道自己活不成,故意让影阁的人跟着,就是想引你们来这儿。” 他指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每个点旁边都标着小字,“这些都是影阁在书院的据点,祭星大典时,他们会借着观星的名义,在祭坛下面引爆瘴气弹。”

谢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祭坛下面是整个云麓山的地脉枢纽,若是引爆瘴气弹,半个京都都会被浊气浸染!到时候别说人了,连草木都得枯死!”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李老头的目光落在苏渺身上,那眼神里有期盼,也有沉重的嘱托,“守心镜能净化瘴气,但需要星隐血脉引动。祭星大典那天,你必须站在祭坛中央,在他们引爆前启动镜子。”

苏渺握紧手中的令牌:“可我们不知道瘴气弹藏在哪。”

“我知道。” 顾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身上还带着露水,青色的衣袍下摆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山长书房赶来,“柳先生的密函里提到,瘴气弹藏在祭器之中,由宁王的亲信亲自押送。” 他走到地图前,指尖在 “偏殿” 二字上顿了顿,指甲掐出浅浅的印痕,“这里是存放祭器的地方,守卫最松,只有两个老仆看守。”

四人围在地图前,阳光透过柴房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像张无形的网。苏渺忽然想起沈青崖,那位总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今早本该来教他辨气术,却迟迟未出现。

“沈先生那边……” 他刚开口,就被谢临打断。

“别管那老狐狸了。” 谢临用炭笔在地图上圈出条路线,笔尖划过羊皮纸发出 “沙沙” 的响,“他昨天在密道外说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假的。若真信他,我们早成影阁的刀下鬼了 —— 没见他连面都不敢露吗?”

顾砚却摇头:“沈青崖虽神秘,却暂无害我们之心。他今早让人送来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张纸条,麻纸粗糙,上面只有三个字:“防内鬼。” 字迹清瘦,墨色发灰,像是用烧焦的树枝写的。

内鬼?

苏渺的心脏猛地一缩。影阁能在书院来去自如,甚至知道守心镜的下落,必然有内应。他想起那个扮成杂役的黑衣人,想起李老头说的 “柳先生的人”,背后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襟,黏在皮肤上发痒。

“祭星大典的流程,除了山长和几位院董,就只有负责礼仪的周夫子最清楚。” 顾砚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周夫子是宁王的门生,当年还是家父举荐他进的书院。”

李老头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拳砸在木箱上,震得上面的头盔叮当作响:“我就说去年修藏经阁时,他总借着巡查的名义往玄甲卫旧物存放处跑!原来是在给宁王当眼线!这老东西,真是瞎了眼的白眼狼!”

谢临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冷意,像碎冰撞在玉盘上:“既然知道内鬼是谁,那事情就好办了。” 他从药箱里掏出几包药材,在掌心碾成粉末,翠绿的是细辛,灰白的是曼陀罗,“我这有‘真言散’,无色无味,混在茶里,保管让他说出瘴气弹的具体位置 —— 就算他嘴硬,手指也会老实指认。”

苏渺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粉末,忽然觉得这位毒舌神医,比影阁的杀手更让人胆寒 —— 至少杀手的刀是明着来的。

接下来的两天,书院表面平静如常,暗地里却暗流汹涌。顾砚借着核对祭星大典流程的名义,频繁出入周夫子的书房,窗台上总摆着两盏刚沏的龙井,茶雾里藏着他不动声色的观察;谢临则在周夫子常去的茶寮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真言散混进了他最爱喝的龙井里,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李老头负责联络书院里其他隐姓埋名的玄甲卫后人,那些人有的是杂役,有的是伙夫,甚至还有个管藏经阁的老秀才,见面时只需要摸一摸手腕的胎记;苏渺则跟着沈青崖在望月崖练习引动守心镜的方法,镜光在他掌心流转的范围越来越大,像朵盛开的莲花,而手臂上的纹路却也愈发清晰,像有墨汁在皮肤下慢慢晕开。

“你的辨气术快突破第一层了。” 沈青崖站在崖边,银发被山风掀起,像匹流动的银绸,“星祭当天,引动守心镜时,记得用‘守心诀’护住心脉,否则会被地脉灵气反噬 —— 轻则重伤,重则走火入魔。” 他忽然转身,面具后的目光落在苏渺手腕的莲花令牌上,“这东西你从哪来的?”

苏渺心头一紧,如实告知了柴房的发现。

沈青崖沉默了许久,久到山风都换了方向,才听到他低声说:“玄甲卫…… 当年若不是他们,星隐族灭门时,连你母亲都保不住。” 他抬手像是要触碰苏渺的头顶,却在半空中停住,指节微微发颤,“大典那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祭坛。”

苏渺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神秘的师兄,藏着比宁王与影阁更深的秘密 —— 他的语气里,除了告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 恳求?

祭星大典当天,天还没亮,书院就热闹了起来。前来观礼的官员与世家子弟络绎不绝,马车在山门外排起了长队,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 “咕噜” 的响,惊得林间的宿鸟扑棱棱飞起。苏渺穿着顾砚为他准备的素色祭服,领口绣着淡淡的星纹,站在祭坛东侧的偏殿里,指尖攥着守心镜,掌心全是汗。

“周夫子那边有动静了。” 顾砚快步走进来,青色的祭服下摆沾着草屑,“真言散起作用了,他刚才跟柳先生的人密谈,说瘴气弹藏在祭天用的青铜鼎里,由四个影阁死士伪装成抬鼎的杂役负责引爆。那鼎重八百斤,需要四人合力才能抬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四个死士?” 谢临把玩着手里的银针,针尖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正好,我这有四包‘软骨散’,保证让他们抬到祭坛中央就腿软 —— 到时候看宁王的脸往哪搁。”

李老头也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套玄甲卫的旧甲,甲片上的红漆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的青铜色。“后山的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只要看到信号 —— 三长两短的哨声,就会控制住祭坛周围的守卫。” 他将甲胄递给苏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镇定了些,“这是老将军当年的备用甲,虽不能防刀箭,却能挡挡瘴气。”

苏渺接过甲胄,指尖拂过胸前的护心镜,上面刻着 “忠魂” 二字,与莲花令牌上的笔迹如出一辙。他望着殿外熙攘的人群,忽然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 宁王的仪仗正缓缓走来,明黄色的伞盖下,那位传说中温文尔雅的王爷,正朝祭坛的方向微笑,眼角的细纹里却藏着冰,像淬了寒的刀锋。

“时辰差不多了。” 顾砚拍了拍苏渺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谢临也难得正经起来,往苏渺怀里塞了个药囊,麻布粗糙的触感蹭着皮肤:“这里面是解毒丹和清心符,若瘴气泄露,立刻捏碎符纸。” 他忽然笑了,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别死了,你的玉佩我还没研究透呢 —— 还有,欠我的诊金记得下辈子还。”

苏渺跟着司仪走上祭坛时,阳光正好越过云层,洒在青铜鼎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按照沈青崖教的方法,将守心镜藏在祭服内衬,指尖默默运转辨气术。祭坛下的人群里,他看到了顾砚挺拔的身影,正站在文官队列的最前排;看到了谢临挤眉弄眼的表情,混在医舍的学子里;看到了李老头警惕的目光,站在杂役队伍中,手里还提着桶清水;心里忽然安定了下来,像找到了锚的船。

祭典进行到一半,当司仪高喊 “献鼎” 时,四个抬鼎的杂役缓步走上祭坛。他们穿着粗布短打,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步伐却异常平稳,显然是练家子。苏渺的辨气术瞬间有了反应,这四人的气血流动异于常人,像烧得太旺的炭火,在皮肤下灼灼跳动。他悄悄往谢临的方向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借着向司仪敬酒的机会,手腕微扬,四枚银针 “咻” 地飞了出去,精准地弹向杂役的膝盖。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周夫子忽然从文官队列里冲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祭坛中央,指着苏渺高喊:“此人是星隐余孽,身怀异术,意图借星祭颠覆朝纲!” 他手里还举着半块玄甲卫令牌,正是李老头藏在柴房的那块,令牌上的 “忠魂” 二字被他的指血染红,“这是从他住处搜出的证物!还有人证!”

人群顿时哗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池塘。宁王的亲信立刻拔出刀,刀鞘碰撞的脆响撕破了庄严的祭典氛围:“拿下这逆贼!”

顾砚迅速挡在苏渺身前,青色的衣袍在风里展开,像只护雏的鸟:“周夫子血口喷人!苏渺是书院学子,平日里连蚂蚁都不忍踩死,何来颠覆朝纲之说?”

谢临也带着医舍的学子围了上来,手里的药杵敲得药箱咚咚响:“没凭没据就诬陷好人,当我们云麓书院好欺负吗?有本事拿出真凭实据来!”

混乱中,苏渺忽然看到沈青崖站在祭坛西侧的高台上,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没有上前帮忙,只是静静地看着,像在等待什么,银发在风里纹丝不动,仿佛凝固了。

更让人意外的是,那四个杂役竟没有趁机引爆瘴气弹,反而突然转向,用青铜鼎挡住了宁王亲信的刀,鼎身被砍得发出 “哐当” 的巨响。“保护少主!” 为首的杂役高喊,声音洪亮如钟。

少主?

苏渺愣住了,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李老头忽然从人群里冲出来,手里挥舞着拼合的莲花令牌:“是玄甲卫的暗号!他们是自己人!”

周夫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不可能…… 你们明明是影阁的人…… 柳先生亲口说的……”

“影阁?” 为首的杂役扯下脸上的伪装,露出张饱经风霜的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我们是玄甲卫潜伏在影阁的暗线!老贼,你的死期到了!” 他一把夺过周夫子手里的令牌,反手将其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台上的沈青崖忽然动了。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像道青灰色的烟,瞬间出现在祭坛中央,一掌拍向苏渺的后心。

“小心!” 顾砚和谢临同时惊呼,声音里带着撕心裂肺的急。

苏渺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入体内,像条奔腾的江河,与守心镜的力量狠狠相撞!“咔嚓” 一声脆响,镜面瞬间碎裂!无数道红光从碎片中涌出,在祭坛上空凝成个巨大的星图,将所有人笼罩其中,红光里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旋转,发出 “嗡嗡” 的鸣响。

星图亮起的刹那,苏渺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 沈青崖面具下的左眉骨处,竟有块与宁王一模一样的梅花胎记,只是颜色更深,像朵开在皮肉上的血梅。

而星图中央,守心镜的碎片正在重组,渐渐显露出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星隐族的祭袍,手里举着的,竟是半块影阁的银令牌,令牌上的纹路与宁王仪仗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母亲……” 苏渺喃喃自语,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红光散去时,沈青崖已消失无踪,像从未出现过。宁王的仪仗也不知何时离开了,只留下满地狼藉 —— 倾倒的香炉、散落的祭品、被踩烂的星旗。周夫子瘫在地上,面如死灰,嘴角淌着白沫;玄甲卫的暗线护在苏渺周围,手里的刀还在微微发颤;顾砚和谢临冲到他身边,七手八脚地检查他是否受伤,声音里带着后怕的抖。

苏渺望着守心镜重组的影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母亲当年并非叛族,而是打入了影阁内部,成为最危险的暗线;沈青崖与宁王的关系,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那枚梅花胎记,是血脉的证明;而这场看似针对星隐族的阴谋背后,还藏着更惊人的真相 —— 影阁的真正主人,或许就是星隐族的叛徒,那个与母亲一同长大,却选择了另一条路的人。

夕阳西下时,苏渺坐在祭坛的台阶上,手里攥着半块守心镜的碎片。顾砚在清点书院的损失,笔尖划过账册的声音格外清晰;谢临在为受伤的学子包扎,药布缠绕的动作温柔了许多;李老头则在安抚那些刚表明身份的玄甲卫后人,他们的眼神里有激动,也有迷茫。

他抬头望向京都的方向,那里的天空已被晚霞染成了血色,像块巨大的伤疤。他知道,沈青崖的突然出手绝非偶然,那掌力里藏着的,是引导而非伤害;宁王的离去也只是暂时的蛰伏,那三万精兵正在路上,带着铁与火的气息。而守心镜显露出的母亲影像,像道无形的指引,正将他推向更深的漩涡 —— 那里有真相,有仇恨,或许还有…… 他从未想过的亲情。

三日后,京中传来消息 —— 宁王以 “平定书院叛乱” 为名,调集了三万精兵,正向云麓山开来。而那位神秘的沈青崖,据说已在宁王军中现身,被封为 “护国法师”,正随军而行。

苏渺握紧了手中的碎片,镜缘的棱角嵌进掌心,渗出血珠。血珠滴在碎片上,竟与上面的星纹融在了一起,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他要亲手揭开所有的秘密,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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