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攥着银簪在黑暗中穿行,石窟的石壁渗着潮湿的寒气,指尖的槐花香气却像团暖火,烤得心口发烫。他想起苏清月塞给他香囊时,耳尖红得像院角那丛虞美人——原来她早有准备,连他可能慌乱到找不到方向都算到了。
“张叔的打铁铺……”他默念着纸条上的字,脚步撞在石壁上发出闷响。银簪在掌心硌出浅痕,那是她特意磨尖的一端,说是“遇到野兽能防身”,此刻倒成了辨认方向的信物——簪头的槐花雕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总能在岔路前指向正确的方向。
穿过石窟尽头的藤蔓,城西的灯火已在眼前。打铁铺的幌子在风里摇晃,“张记铁器”四个字被烟火熏得发黑。林风推开门时,火星子正从炉子里蹦出来,落在张叔的围裙上,他却浑然不觉,正抡着大锤砸向烧红的铁块,“叮——当——”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张叔。”林风的声音带着跑后的喘息。
张叔抬眼,看到他手里的银簪,抡锤的动作猛地顿住,火星子落在脚边的铁屑里。“清月那丫头……”他丢下锤子,往炉里添了块煤,“她早说过,若有人带着槐花簪来找我,就把这个给你。”
铁砧旁的木箱被打开,里面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张叔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盒面:“这是你爹当年托我保管的,说等你能独当一面时再给。”
盒子打开的瞬间,林风愣住了——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半张泛黄的地图,和苏清月绣绷上那两只比翼鸟的轮廓重合,空白处写着行小字:“影阁巢穴,藏于月湖底。”
“月湖……”林风忽然想起苏清月说过,她娘的绣谱里夹着片月湖的莲子干,“张叔,清月被城主府的人带走了,他们说她私通影阁。”
张叔往炉膛里啐了口唾沫:“狗屁!城主府那老东西才是影阁的人!当年你爹就是发现了他和影阁勾结,才被安了个‘通敌’的罪名!”他忽然抓起一把淬了火的短刀递给林风,“这刀叫‘破影’,你爹当年用它劈过三个影阁杀手。去月湖,找到影阁的账本,清月丫头就有救了。”
林风接过刀,刀柄的纹路正好合手,像是为他量身打造。“那清月她……”
“放心。”张叔重新抡起锤子,火星溅在他脸上,“城主府的李管家是自己人,他会想办法拖着。你记住,月湖中心的石舫下有个暗门,用银簪能打开,就像开石窟的门那样。”
林风揣好地图和短刀,转身要走,张叔忽然喊住他:“等等!”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槐花饼,清月丫头今早送来的,说你爱吃甜口的。”
油纸打开,槐花的清香混着芝麻的香扑面而来,林风咬了一口,温热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今早苏清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阳光落在她发顶,像镀了层金。
“谢张叔。”他把剩下的槐花饼揣进怀里,刀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月湖的水在夜里泛着幽蓝,石舫静浮在水面,像只伏着的水鸟。林风划着小船靠近,银簪插进石舫底部的凹槽,果然听到“咔哒”一声。暗门打开的瞬间,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像是陈年的血混着水草的腐味。
水下通道比想象中宽敞,石壁上挂着油灯,林风点亮一盏,忽然看到墙上的壁画——画着群戴面具的人,正将绣娘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旁边的文字写着“绣者舌,刺者心”。
“这是影阁的规矩。”一个声音从暗处传来,林风猛地拔刀,却见李管家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提着盏灯笼,“他们怕绣娘用针线传递消息,更怕铁匠用铁器反抗,所以……”
“所以我爹和清月的娘才会被陷害?”林风的刀没放下。
李管家点头,灯笼照在他脸上,沟壑里全是疲惫:“清月丫头知道的比你多,她娘临终前把影阁的账本绣成了《百鸟图》,就藏在……”他忽然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涌出,“他们……来了……”
一支箭钉在李管家背上,箭尾的羽毛在灯光下抖了抖——是影阁的“追魂箭”。
林风挥刀斩断箭杆,李管家却抓住他的手腕,用尽最后力气说:“《百鸟图》在……清月的嫁妆箱……”
阴影里窜出几个黑衣人,面具上画着蛇纹。林风握紧“破影”,刀光劈开黑暗,他想起张叔说的“你爹当年一刀劈断过影阁的锁链”,想起苏清月绣比翼鸟时说的“缠在一起才有力气”,刀势竟变得又快又稳。
第一个黑衣人倒下时,林风的袖口被划破,槐花饼掉了出来,滚到脚边。他忽然笑了——苏清月总说,甜食能让人有勇气。
他捡起槐花饼,咬了一大口,甜味漫进喉咙时,刀再次扬起,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他知道,苏清月还在等他,等他带着真相回去,就像她等他一起看月湖的荷花那样。
石舫外的月亮升得很高,月光落在水面,像条银路,引着他往尽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