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院角的草叶上时，林风的刀已在石台上磨得发亮。刀刃映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像淬了层薄冰，他抬手试了试刀锋，指尖划过刃口带起的风，都带着几分凛冽。
“这刀磨得能映出人影了。”苏清月端着药碗从屋里出来，瓷碗碰撞的轻响打破了院中的宁静。她将碗放在石桌上，目光落在林风握着刀柄的手上——那双手昨夜还在替村民包扎伤口，指腹沾着的草药味还没散尽，此刻却稳稳攥着沉甸甸的长刀，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林风侧头看她，刀身的反光落在他眼底：“山匪的踪迹在西边林子里断了，按他们的习性，今日定会折返报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外那片茂密的树林，“昨夜捕获的两个喽啰招了，他们藏了批火药在山坳里，想趁天亮前烧了村口的粮仓。”
苏清月指尖缠着的银线不经意间收紧，在腕间勒出道浅痕：“火药？那村民们……”
“我已让壮年男子去加固粮仓，妇孺都转移到了后山石窟。”林风打断她，语气沉稳，“但山匪人多，我们得守住这片林子，不能让他们靠近村口半步。”
说话间，院外传来几声短促的鸟鸣——是约定的警示信号。林风猛地起身，长刀“噌”地出鞘，刀光划破晨雾的瞬间，苏清月已将药箱背在身上，指尖的银线如灵蛇般窜出，缠上院墙上的老槐树权，借力翻上墙头。
“东边山坡有动静！”她趴在墙头低喝，银线突然绷紧，像是缠住了什么重物，“不止一伙人，分了三路！”
林风足尖一点，踩着石桌跃上墙头，目光扫过远处晃动的树影，长刀在手中一转，划出半道冷弧：“你守左侧，我去右侧堵他们！中路交给张大叔带的猎户队！”
“小心！”苏清月的话刚出口，银线突然剧烈震颤，她猛地拽线，只见一道黑影从树后扑出，手中短刀直刺她后腰——竟是个绕后偷袭的山匪。银线瞬间绷成直线，像道无形的墙挡在她身后，山匪的刀砍在丝线上，发出“铮”的脆响，刀刃竟被弹开半寸。
“这线……”山匪愣了瞬，苏清月已借力翻身跳下墙头，银线在她掌心飞速缠绕，突然向前一送，线端的银针精准刺入山匪手腕，对方吃痛松手，短刀“当啷”落地。她顺势抬脚踹向对方膝盖，山匪踉跄跪地的瞬间，她已抄起地上的木棍，劈在他后颈。
解决掉偷袭者，苏清月刚想追向左侧的山匪，却见林风那边刀光已起。他像是闯入羊群的猛虎，长刀劈、砍、挑、刺，每一招都带着破风的锐响，山匪的砍刀碰上他的刀，要么被震飞，要么直接断成两截。但山匪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渐渐将他围在中间。
“林风！”苏清月心头一紧，银线突然散开，化作数道细光，如同撒网般飞向围堵的山匪。最前面那名山匪刚扬起砍刀，就被银线缠住手腕，线力猛地收紧，他惨叫着被拽得一个趔趄，正好撞进林风的刀势里，被刀柄狠狠磕在下巴上，晕了过去。
林风趁机劈出一道刀风，逼退身前的人，余光瞥见苏清月站在坡下，银线在她周身织成一张闪着微光的网，但凡靠近的山匪，不是被线缠绊倒地，就是被银针射中穴位，动作迟缓。他忽然收刀回鞘，从腰间摸出枚信号弹，朝空中一抛——“咻”的一声，红色火光在晨空中炸开。
这是给后山石窟报平安的信号，也是给猎户队的集结令。
苏清月的银线突然转向，缠住了林风脚边的一块巨石，她用力拽线，巨石“轰隆”滚下山坡，撞翻了好几个山匪。“往这边退！”她朝林风大喊，银线再次绷紧，拉着他往右侧的窄路退去——那里地势陡峭，山匪施展不开，正好能逐个击破。
林风会意，反手抓住她递来的银线，借着拉力跃到窄路上。两人背靠背站定，林风的刀护着身后的她，她的银线则在前方织成屏障，山匪追上来时，要么被刀劈退，要么被线绊倒，一时间竟无法前进一步。
“你的线快不够了。”林风忽然开口，他瞥见苏清月腕间的线轴已空了大半，银线在晨光里泛着微弱的光，像是随时会断。
“还够缠他们半柱香。”苏清月的声音带着喘息，指尖却依旧灵活地操控着银线，“你刀上的血快凝住了，别让伤口裂开。”
林风低头看了眼手臂上昨夜被划伤的地方，绷带确实渗出了点红，但他没心思管。他忽然想起昨夜苏清月替他包扎时说的话：“刀太刚易折，线太柔易断，得刚柔相济才好。”那时他只当是随口一说，此刻才懂其中意思——他的刀劈开前路，她的线护住破绽，竟比独自拼杀稳了百倍。
山匪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最前面的人举着火把冲上来，火星子溅到银线上，发出“滋滋”的轻响。苏清月心头一急，银线猛地收紧，却不料对方竟挥刀砍向丝线，一根银线应声而断，她手一抖，差点被惯性带得向前扑。
林风眼疾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往回带，同时长刀横扫，将那火把劈飞出去，落在山匪堆里，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别硬撑！”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往石窟退，猎户队快到了！”
苏清月却摇头，银线突然变向，缠上头顶的老藤：“再等片刻！你看那片崖壁！”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窄路尽头的崖壁上有块突出的岩石，看着摇摇欲坠——那是她早就留意到的“机关”。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刀猛地插入地面，借力将她往岩石方向推：“我去撞！”
“你伤口……”
“别废话！”林风已冲了出去，山匪见状纷纷涌上前阻拦，苏清月立刻放出所有剩余的银线，将他们死死缠住，哪怕线身已开始发烫，指尖被勒出深深的红痕也没松手。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林风用肩膀狠狠撞在岩石上，那块巨大的石头终于崩裂，带着无数碎石滚下窄路，将山匪的退路彻底堵死。烟尘弥漫中，他转身奔向苏清月，正好接住脱力倒下的她。
“线……”苏清月看着空了的线轴，声音带着点失落。
林风却将她扶稳，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布巾，轻轻擦去她额角的汗：“线断了可以再纺，人没事就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被线勒红的指尖，“而且，你刚才用线缠住山匪脚踝时，比我的刀快多了。”
苏清月愣了愣，抬头看见他嘴角的笑意，忽然觉得手腕的酸痛都轻了许多。远处传来猎户队的呐喊声，山匪被困在碎石后，插翅难飞。晨光穿过林叶洒下来，落在林风的刀上，也落在她空了的线轴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她忽然想起昨夜灯下纺线时，他坐在对面磨刀，火光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那时她随口问：“刀和线，哪个更厉害？”
他当时没回答，此刻却用行动给了答案——刀光护着银线的柔，银线缠着刀光的锐，刚柔相济时，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屏障。
苏清月低头笑了，从药箱里拿出新的丝线，在指尖绕了个圈：“等回去，我纺卷更结实的线，下次……定能缠住十个人。”
林风看着她眼里的光，将刀入鞘，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线轴：“好，我磨把更快的刀，陪你试试。”
远处的鸟鸣再次响起，这次带着轻快的调子，像是在为这场胜利唱和。晨露从草叶上滚落，沾在林风的刀鞘上，也沾在苏清月的线轴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如同这场刚柔相济的守护里，藏不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