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万金,北疆暗涌
北疆的春天来得总是稍晚一些,冰雪初融,空气中还带着料峭的寒意。
镇北关的北境王府(由原帅府扩建而成)内,却因一封来自千里之外的家书,提前笼罩上了一层无形的阴云。
信是赵庆林的原配夫人,周氏,从北疆老家“岐山城”派人快马送来的。
信中字迹工整,语气恭顺,先是关切地问候了赵庆林的身体,随后便提到了子女。
“……妾身深知王爷国事操劳,不敢打扰。然,长子文瑾年已二十有七,文韬武略虽不及王爷万一,亦常思报效国家,为父分忧。次子文瑜、幼子文珏亦渐长成,翘首期盼父训。二女虽已出嫁,亦时常挂念父亲……妾身斗胆,恳请王爷允准,让文瑾携弟妹前来北疆,一则全家团聚,略尽孝道,二则也可让儿女们于王爷麾下历练见识,以备将来……”
落款是“妾周氏敬上”。
赵庆林捏着这封薄薄的家书,站在书房的窗前,久久不语。信纸上的墨香仿佛带着岐山老家熟悉的尘土气息,也带来了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与纠葛。
周氏是他的结发妻子,在他还是岐山侯府一个不起眼的偏支子弟时便嫁给了他,陪他度过了最早那段艰难岁月,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让他无后顾之忧。他对她,敬重多于爱恋,责任深于激情。他将她和孩子们留在相对安稳的老家,既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是一种下意识的疏离——他如今的天地,早已不是那个小小的岐山。
而阿月和两个年幼的孩子,则代表着他生命中最炽热、最自由的一段时光,是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伴侣和血脉延续。
如今,周氏这封信,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或者说,是来自“正统”与“过去”的一次无声的进军。她要将他的嫡子,尤其是已经成年的长子赵文瑾,送到他的权力中心来。
“王爷,可是老家来信了?”阿月端着一盘刚烤好的羊肉走进书房,看到赵庆林凝重的神色,轻声问道。她虽不识字,但心思玲珑,察言观色便能猜出八九分。
赵庆林没有隐瞒,将信递给她看(由他口述内容)。阿月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随即展颜笑道:“这是好事啊。文瑾他们来了,王府也能热闹些。孩子们肯定都想父亲了。”
她表现得很大度,但赵庆林能感受到她笑容下的那丝紧张。周氏和嫡子们的到来,无疑会打破目前北疆王府只有她一位女主人和两个幼子的平衡。
“你怎么想?”赵庆林看着她。
阿月低下头,整理着餐盘,声音很轻:“我……我只是个后来者,一切都听王爷安排。只要王爷心里有我和孩子们,我就知足了。”
她越是这般懂事退让,赵庆林心中对她的怜惜和愧疚便越多一分。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有我在,无人能委屈你和孩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赵庆林尚未回信之际,北疆的军政体系内部,也因为这封即将到来的“家书”泛起了涟漪。
一些早期跟随赵庆林从岐山出来的老部下,如掌管粮草的王管事、负责部分军械打造的李校尉等人,开始私下聚会,言语间对“世子之位”充满了期待和议论。
“王爷如今年富力强,但立储乃国本大事,宜早不宜迟啊!”
“文瑾少爷是嫡长子,名正言顺,听说在老家也颇有贤名,是最好的人选。”
“是啊,总不能……让那来历不明的草原女子所出之子,将来凌驾于嫡子之上吧?”
这些言论虽然尚未形成气候,但却像暗流一样,在北疆这个看似铁板一块的集团内部悄然涌动。
与此同时,岐都方面也没有闲着。
安平郡王等人虽不敢明着对抗赵庆林,但暗中使绊子的手段层出不穷。他们利用朝廷渠道,“无意中”将北境王原配周氏请求携子入北疆的消息散播出去,并暗示这是北境王“齐家”有道,重视嫡庶伦常的表现。甚至有一些御史上书,拐弯抹角地赞扬周氏“贤德”,请求朝廷予以褒奖,试图将这件赵庆林的家事,炒作成一场关乎“礼法”和“国本”的舆论风波,给赵庆林施加压力。
这一切,都被老刀手下的密探及时汇报给了赵庆林。
“王爷,岐都那边,似乎很想看到王爷的后院‘热闹’起来。”老刀语气平淡,但意思很明显。
赵庆林冷笑一声:“跳梁小丑,不足为虑。”
他不在乎岐都的舆论,但北疆内部因此可能产生的分裂苗头,却让他不得不重视。
他提起笔,给周氏回信。信中,他同意了周氏携子女前来北疆的请求,并安排了接应事宜。语气温和,充满了对结发妻子和子女的关怀。
然而,放下笔后,他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
该来的,总会来。
既然家与国早已密不可分,那么这场因继承权而起的风波,他就必须亲自掌控,绝不能让其演变成动摇他根基的内乱。
他看了一眼窗外正在和阿月所生幼子玩耍的赵庆雷(老三),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传赵庆雷、陈涛(铁林军核心将领)、骆驼(山地营统领)……即刻来见我!”
风暴尚未降临,但北境王已然开始未雨绸缪。
这场由一封家书引出的暗涌,将如何发展,取决于他接下来落下的每一步棋。
(第五百零一章 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