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臣寡人,北疆风云
王定芬(宸妃)被废,打入冷宫的消息,如同最后一声丧钟,彻底敲碎了岐都城内所有潜在的、敢于挑战北境王权威的幻想。朝堂之上,衮衮诸公愈发谨小慎微,奏对之间,无不看北境王脸色行事。
皇宫内苑,韩太后称病不出,彻底放权,昔日繁华的坤宁宫门可罗雀,只剩下年幼的皇帝赵琰,在严厉的帝师和刻板的宫人环绕下,如同一尊精致而孤寂的傀儡,按部就班地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象征。
赵庆林站在了权力的绝对巅峰,俯瞰着匍匐在脚下的帝国。
他励精图治,政令通达,边境安稳,民生渐复,偌大的王朝在他的意志下高效运转。然而,他得到的敬畏越多,感受到的孤独便越深。
昔日可把酒言欢的袍泽(如尉迟迥已荣养),或镇守四方,或阴阳两隔;曾经微妙情愫的红颜(王定芬),如今已成阶下囚,恨他入骨;就连他倾注心血培养的幼帝,看他的眼神也只剩下敬畏与疏离。
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唯有回到北境王府,看到迎上前来的阿月,感受到她眼中那份始终如一的担忧与温暖时,他冰封的心湖才会泛起一丝微澜。
“又在为朝事烦心?”阿月为他卸下厚重的王袍,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她虽不直接参与政事,但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日益深重的疲惫与寂寥。
赵庆林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叹:“有时候我在想,若当初留在北疆,做个逍遥的边关王,是否会更自在些?”
阿月靠在他肩头,柔声道:“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和北疆的兄弟,都会跟着你。只是……我不想你太累,更不想你变成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
赵庆林默然。他知道,自己早已无法回头。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孤独。
就在赵庆林专注于稳定岐都朝局、消化权力之时,遥远的北疆,风云再起。
北漠王庭在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和内部权力更迭后,新任大汗阿史那咄吉(左贤王阿史那刹利之弟,更具雄才大略)终于稳固了统治。
他吸取了之前贸然南下的教训,不再正面强攻镇北关,而是采取了更狡猾的策略。
他一方面派遣使者,携带重礼前往岐都,向摄政的北境王赵庆林示好,言辞恭顺,表示愿重修旧好,互开边市,试图麻痹大夏;另一方面,却暗中派出大量小股精锐骑兵,伪装成马贼或流浪部落,不断袭扰大岐西北的河西、陇右地区!
这些袭击规模不大,却极其频繁,来去如风,专挑防守薄弱的村镇、商队下手,烧杀抢掠,破坏春耕,截断商路。
其目的,并非为了攻城略地,而是要持续放血,消耗大夏的边防力量和财力物力,制造恐慌,同时试探大夏在赵庆林离开后,北疆防务的真实情况。
镇守北疆的将领(赵庆林旧部)虽奋力清剿,但面对这种无赖的“牛皮糖”战术,效果甚微,疲于奔命。边境地区怨声载道,损失惨重。
紧急军报如同雪片般飞向岐都。
朝堂之上,群臣议论纷纷。有主张强硬反击,发兵征讨者;有认为北漠只是疥癣之疾,当以安抚为主,集中精力稳定内部者;更有人暗中揣测,这是北漠王庭见赵庆林久离北疆,意图试探其虚实,甚至可能是更大规模入侵的前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北境王赵庆林身上。
“王爷,北漠狼子野心,亡我之心不死!此次袭扰,看似小打小闹,实则是钝刀子割肉,若放任不管,西北边防必将糜烂,民心尽失!臣请王爷速调精锐,驰援西北,给予迎头痛击!”一位武将慷慨陈词。
“不可!”一位文臣立刻反驳,“王爷初掌朝纲,岐都乃至全国局势尚未完全稳固,此时若再起大规模战事,耗费钱粮无数,万一……万一国内再生变故,岂非内外交困?依臣之见,当遣能言善辩之使臣,前往北漠斥责其行,重申盟约,同时加强边境巡防,方为上策。”
双方争论不休。
赵庆林高坐其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北漠的威胁,也更明白国内潜藏的危机。
王定芬虽已被镇压,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反对势力并未根除,只是暂时蛰伏。此时若他亲自率军远离权力中心,返回北疆,岐都会发生什么?年幼的皇帝会不会被人利用?那些宗室旧臣会不会趁机发难?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是坐镇中枢,稳守根本,任由北疆局势恶化?
还是暂放权柄,御驾亲征,消除外患?
无论哪种选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退朝后,赵庆林独自站在巨大的大夏疆域图前,目光在岐都和北疆之间来回巡视,久久不语。
阿月悄然来到他身边,看着地图上被标注出的北漠袭扰区域,轻声道:“北疆的兄弟,还在等着你。”
赵庆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仿佛听到了北疆风雪中将士们的呼喊,看到了边境百姓在铁蹄下流离失所的惨状。
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
“传令!”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即日起,由内阁协理朝政,遇不决之事,快马报于本王!赵庆雷留守岐都,总领禁军及京畿防务,沈追辅之,严密监控各方动向!”
他猛地转身,看向北方,一股久违的、属于战场统帅的锐利气势再次从他身上勃发:
“点齐五万铁林军,三日后,随本王——重返北疆!”
孤臣寡人,终究放不下那片他为之奋战半生的土地,和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将士。
帝国的权杖与边疆的烽火,他必须再次同时扛起。
(第四百九十六章 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