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之战结束。
林破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中，脚下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泥泞不堪。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身后的天穹军士兵，正在以一种高效而沉默的方式打扫战场。
伤员被抬上担架，阵亡者的尸体被整齐地摆放在一起，可用的武器装备被分门别类地收集起来。
整个过程，就像是一家运转精密的工厂，在处理一批残次品。
这些年轻的士兵，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初次杀人后的恐惧，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平静。
林破的通讯兵，将一份刚刚拟好的战报递了过来。
【九江之战报告】
【作战时间：一个时辰。】
【我方兵力：五千。敌方兵力：五万。】
【战果：全歼敌军。击毙敌将张狂。】
【我方伤亡：阵亡三十七人，重伤五十二人。】
【弹药消耗：十二磅开花弹一百二十发，三式步枪子弹四万七千发。】
【请求下一步指示。】
林破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通讯兵立刻跑到不远处一辆四轮马车旁，那里架设着一部黄铜制成的电报机。
他熟练地戴上听筒，握住手柄，开始以一种特定的节奏，敲击起来。
“滴…滴滴…滴…”
代表着胜利的电码，化作电波，沿着新铺设的电报线，向着千里之外的京师而去。
……
京师，御书房，帝国战略指挥中心。
距离九江之战结束，仅仅过去了二十分钟。
一名负责接收电报的天语官，快步走到朱由检面前，将翻译好的电文呈上。
“陛下，九江急电。”
朱由检的目光，从面前巨大的沙盘上移开，接过了那张薄薄的纸。
他的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不到两秒，然后，他伸出手，将沙盘上，代表着张狂那支五万大军的、密密麻麻的红色小旗，一把拔掉，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整个过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户部尚书倪元璐、兵部尚书张缙彦等几位重臣，却已经激动得浑身发抖，面色潮红。
他们也看到了那份战报。
“神迹……这……这绝对是神迹啊！”倪元璐的声音都在颤抖，“五千破五万！自身伤亡，竟然只有区区数十人！这……这怎么可能！”
张缙彦这位掌管大明兵事多年的老尚书，更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他打了半辈子仗，何曾见过如此离奇、如此不合常理的战损比？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这是神明在凡间降下的惩罚！
这位皇帝，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尊活生生的神明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在所有人的预想中，九江大捷之后，下一步，必然是乘胜追击，大军顺江而下，直捣叛军老巢武昌，一战定乾坤。
张缙彦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攻下武昌后，该如何安抚地方，清剿左良玉余党了。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所有人再次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他没有去看沙盘上那座代表着武昌的巨大模型，反而伸出手指，指向了长江对岸，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
“汉阳。”
他的系统界面上，关于左良玉叛军的数据链，正在进行高速分析。
【目标左良玉主力正在收缩，预估将在武昌城下集结剩余兵力，进行最终决战。】
【风险评估：武昌城高池深，守军尚有十余万，强攻将导致我方不必要的伤亡与弹药消耗，时间成本增加。】
【系统推演：发现敌方系统关键性逻辑漏洞。】
【漏洞分析：目标左良玉集团73%的储备粮草，91%的后备兵器、火药，以及所有船只的修造厂，皆储存于对岸的汉阳兵工厂及仓库区。该区域防御薄弱，守军不足三千。】
【最优解方案生成：摧毁汉阳后勤节点，敌军作战系统将在72小时内，发生链式崩溃。】
朱由检的手指，在汉阳那个小小的模型上，重重一点。
“滴…滴滴…”
指挥中心里的电报机，再次响了起来。
一道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指令，被迅速发送出去。
“放弃追击溃兵。”
“全军转入轻装，以最高行军速度，沿江北岸迂回至汉阳。”
“目标：汉阳兵工厂及所有仓储区。”
“命令：彻底格式化。”
……
九江前线。
林破收到了这封来自京师的电报。
他看着电报上那匪夷所思的命令，第一次，这位被数据和理性武装到牙齿的年轻指挥官，感到了困惑。
放弃唾手可得的武昌，不去追歼已经丧胆的敌军主力，反而要绕一个大圈，去打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这是什么战术？
他想不明白。
讲武堂里教的所有战术理论，都无法解释眼前这道命令。
但绝对的服从，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传令！”他收起电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全军留下一个营打扫战场，其余各部，轻装简行，即刻出发！目标，汉阳！”
天穹军的动向，很快就被左良玉的探子侦知。
消息传回武昌，左良玉和他麾下仅剩的几名将领，围着地图，研究了整整一夜，也没搞明白天穹军的意图。
“他们不来打武昌，跑去汉阳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难道是想从汉阳渡江，抄我们的后路？”
“不可能！汉阳附近水流湍急，根本不适合大军渡江！”
“这帮学生军，打仗完全不按套路来！简直是疯了！”
左良玉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战争经验，在这些年轻人面前，都成了废纸。
他陷入了迷茫和未知的恐惧之中。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幽灵军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在了江北的崇山峻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