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一气之下带着夏夜先行离开了战场,二人向着谢凉暂住的南阳县衙一直走,一直走。
直走到再听不见一点吵闹声,夏夜才忍不住叫住她。
“姐……姐!你慢一点,等等我!
你别生气了,你不用搭理那个疯婆子,她都是胡说八道的!
姐夫对你的情意有多深厚,全军上下都有目共睹,他怎么可能始乱终弃呢?”
“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她忿忿转身,目光触及夏夜脸上的红肿时,心里又泛起了些许疼惜。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肿起来的脸,凝眉慰问。
“疼不疼?”
“嗐,这有什么疼的,一巴掌而已,连皮都没破!
比起我姐夫的鞭子和板子,这力道,差远了!”
夏夜的混不吝,让夏浅又气又想笑。
“这怎么能一样?
你姐夫的板子,是对你的管教,那是为了你好!
可这一巴掌,是对你和我的羞辱!”
“不不,不是,姐,跟你没关系,是我说话恶心到了她。
她那时候要是知道我是你弟弟,肯定就不敢对我动手了!”
“我就是因此气恼!
你有我和谢凉为你撑腰,那其他可怜人呢?
如果今天被压迫的是个普通兵卒,这一巴掌是不是就白挨了?”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夏浅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谢真打交道了,谢真是什么样的人,她早该心知肚明。
可上一次……
她碍于谢真是书中女主,是谢凉最喜欢的妹妹,她面对她的恶行,什么也没说。
一是不想得罪主角团,二是不愿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可如今看来,回旋镖终是扎在了自己的身上。
半年不见,谢真愈发疯癫了。
浑身散发着冷宫怨妃的气质。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恶语伤人!
想来,剧情的改变,谢凉的拒绝,让她的处境愈发艰难。
她不像原书中那样被前呼后拥,众星捧月,才会变得这样敏感易怒。
不管怎么说,夏浅都很气恼自己刚刚发挥失常,嘴巴不好用,没有狠狠骂回去!
要是有张大婶的利嘴就好了……
她暗自烦恼。
夏夜却听不懂夏浅话里包含的深层含义,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不会啊,我相信,就算今日被刁难的人是普通兵卒,姐你也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会吗?”
夏浅转过身,缓慢前行,与夏夜边走边聊,问他也在问自己。
夏夜却并未迟疑,斩钉截铁地应下。
“会!难道姐忘了?上次我被这位大小姐责打,就是姐帮我解围的!那时候,我可还不是姐的弟弟呢!”
夏浅轻轻抿了抿唇,心下感叹。
或许……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许多。
若是放在前世,遇见打架斗殴的事,她是一定不敢上前的,顶多帮被欺凌的人报个警!
没想到……
如今的她竟也成了别人的倚仗!
可能真是女子本弱,为姐则刚……
二人一路闲聊,到南阳县衙时,夏浅已经完全消气了。
梁伯川见夏浅到了,他交代好俘虏的事,过来汇合。
“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在下从前在京城任职时曾见过谢小姐,未免暴露身份,在下没能与夫人同往。
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我怪你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家事,梁公子不必介怀。
对了,花灯一事,你可告诉谢凉了?”
“是,一到南阳,我便将此事禀告给了将军,现在已经吩咐全军戒备了。”
夏浅点了点头,夏夜好奇地打听着。
“什么花灯?为何要戒备?”
闻言,梁伯川看向夏浅,得到她的首肯后,方才将此事告诉夏夜。
“是这样的,今日夫人在尤修文的营帐中搜查证据之时,意外发现了一盏造型奇特的花灯。
夫人觉得可疑,随即找我过去查验。
没想到,这盏花灯点燃后,旋转的格子竟形成了一句晋国暗语——‘南阳失守,俘虏营啸。’
我们这才快马加鞭赶来南阳,提醒将军严加提防。”
“真的假的?可以啊,老兄,没看出来你还识得晋国暗语呢?”
夏夜玩笑地捶了梁伯川肩膀一下,梁伯川也笑着谦让。
“过誉了,不过是略懂皮毛。”
夏浅看到这二人总算放下隔阂,冰释前嫌,她欣慰地勾了勾唇,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
“所以,这个‘营啸’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营啸’指的是兵将在没有外敌攻击下,因一点风吹草动而全员受惊,从而引发的大性混乱。
发生营啸的军营会在夜间突然集体尖叫、奔逃甚至自相残杀。
若是此时外敌入侵,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对方城池。”
“真有这么邪乎?这不是集体发疯吗?”
夏夜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梁伯川却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倘若真的发生营啸,那情况只会更糟。
古有记载,西羌叛军曾借助营啸趁夜袭击东汉军队,将其逼退数十里;
新莽时期昆阳之战,刘秀以几千兵马击败王莽百万大军,也是因为王莽军队发生了营啸,导致军队混乱,刘秀才得以取胜;
更有数万大军遭遇营啸,全军自相残杀,以致最后只剩主将一人安然撤退的先例……”
“那,这营啸一般是如何引发的呢?我们该怎样预防呢?”
夏浅虽然不懂带兵,却也听出了这营啸的严重性,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梁伯川闻之,轻声叹息。
“引发营啸的原因有很多,譬如近日接连作战引发的高度紧张,让兵卒们枕戈待旦,难以安心入睡;
或是有敌军细作渗入军营,让弟兄们彼此怀疑,人人自危,无法信任身边的同伴;
抑或夜间突然传来的异常声响,像野兽吼叫、不明原因的巨响等,都容易使将士受惊,进而引发集体混乱。”
“这,这怎么预防啊?也不能让大家把耳朵塞起来吧!”
夏夜困惑挠头,夏浅却发现了一个共通点。
“这么听起来……好像所有营啸都发生在晚上?”
“确实,营啸的另一个称呼就叫‘夜惊’!”
“既然如此,不如……”
夏浅正要说出自己的提议,处理好私事的谢凉小心翼翼地加入了进来,笑容里带着讨好意味,温和询问。
“浅浅说,不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