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背对着谢蓉悄悄摆手,挤眉弄眼地示意汪清别再说了。
奈何……
汪清根本不理他的小动作,一口气将昨日的密谋交代了干净。
乔松瘪着嘴巴客套,眼睛却一直偷瞄着谢蓉的脸色。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冯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们,我们去蛇屋吃东西吧……”
他刚要带着汪清开溜,就被谢蓉冷声叫住了。
“站住!”
乔松心下一惊,慢吞吞地转过了身来。
苦着脸讪笑,明知故问。
“谢小姐……怎,怎么了?”
谢蓉冰冷地看了乔松一眼,沉声低斥。
“你的账,我等下再和你算!冯兰,我有话和你说,这边请!”
她的语气中带着命令的意味,不容拒绝。
不过,汪清也没想拒绝。
或者说……谢蓉此举,正中他的下怀!
他低笑着抱拳应下,跟着谢蓉转身去了另一间摆满保温箱的蛇屋。
一进屋,谢蓉便开门见山地和他说了早上的事。
“汪清,你知不知道,今早冯大富带着继女找到了镇北坡?”
“有所耳闻。”
汪清满不在意的样子,让谢蓉更是怒火中烧。
她压着眉头,严声斥责。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不负责任吗?
你放蛇吓唬关春妹,却要冯兰和我嫂嫂帮你善后!
且不论这样对冯兰是否公平,你和冯兰现在住在我嫂嫂家,你做这样的事岂不是给我嫂嫂惹麻烦?”
汪清见她动怒了,这才收起嬉笑,表情严肃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正声解释。
“首先,我很感谢谢小姐愿意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而非什么碎片,什么副人格。
但是,我要向谢小姐纠正一点——我放蛇,并非是为了吓唬关春妹,也并非是想给夏神医找麻烦。
谢小姐精通毒道,那想必应该清楚,蝮蛇是有毒的毒蛇。
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取他们的性命!
可惜……离开了保温箱的蛇,行动过于迟缓,没能伤到冯大富一家……前功尽弃。”
汪清露出遗憾的表情,轻轻咬了咬牙关。
见状,谢蓉的眉头越皱越深,眯眼诘问。
“你还想闹出人命?你还嫌给我嫂嫂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汪清打断了谢蓉的话,声音不自觉拔高。
可抬头看到她诧异的眼神时,他又略微平静了心绪,垂下了眼眸,愁眉紧锁。
“这具身体太弱了,加之冯兰性情软弱,时常受人欺凌。
我虽然会些功夫,但我不是护卫,更不是杀手!
我不想每次睁开眼睛,就要替她处理这些麻烦!
如果可以,我也想像以前一样,吃饭练功,读书交友……这才是正常人的生活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惩罚做别人的‘贴身侍卫’。”
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露出沮丧的表情。
但……
谢蓉并未被他的真情流露打动。
也可以说,她还保有理智。
她提起帕子,眼神之中透出猜忌和怀疑,试探询问。
“所以,你想要这具身体的主导权?”
汪清似被猜中心事,他的神情略微凝滞,指尖轻动,微不可察地攥了攥拳头。
可转瞬便又挑眉反问,语气之中满是受伤和自嘲。
“你觉得,我说这些是在向你博取同情?”
谢蓉并未直接作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直将他盯得心里发虚,她才开口。
“当然不是,你已经找到切换人格的方法了,不是吗?
你知道,只要冯兰极度紧张或是害怕,她就会放你出来,所以你哄骗冯兰来找乔松,故意用蛇吓晕她。
这样……你既不用帮她收拾烂摊子,又能获得身体的主导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是一举两得。”
谢蓉胸有成竹地说完,汪清却满是嘲讽地哼笑了一声。
“用蛇吓晕冯兰,这个办法,最多只能用三次。
待她心里有了防备以后,她就不会再被吓晕了。
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是啊,所以你今天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故意将蝮蛇的事透露给我,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你觉得我能帮你?”
“呵……和聪明人办事,真是痛快。”
“哼,别再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
谢蓉长刀直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汪清满意地笑着点点头,也不再遮遮掩掩。
“给我毒药,让我杀了冯大富一家,给冯兰自由。”
“不行!”
不给汪清解释的机会,谢蓉便冷面拒绝了。
“我说过,这样会给我嫂嫂带来麻烦!”
“我自会想办法洗脱嫌疑,不会叫人怀疑到夏神医身上。”
“那就等你想到办法再说!”
谢蓉不想再与他多费唇舌,转身要走,却被汪清上前一步,拉住了手腕。
“等等!”
“你想做什么?”
谢蓉回眸,冷冷注视着他,眼神之中尽是警告。
他们都知道……
在这里,汪清占不到优势。
几息之间,谢蓉就给他下了好几次的毒了!
但出来一次不容易,他不得不再争取一下!
“再容我说一句话,我给你看个东西。”
说着,他松开了谢蓉的手腕,神色凝重地后退半步,轻叹着解开衣扣,叫谢蓉很是惊诧。
“你……你这是做什么?”
虽然汪清顶着冯兰的脸,但她心里清楚汪清是男人,还是非礼勿视地转过了身去。
见状,汪清欣慰地勾了勾唇角,也自觉地背了过去。
待长袄落地,他轻声唤她。
“请谢小姐赏眼。”
谢蓉吞咽唾液,内心稍作挣扎,还是帕子掩面,缓缓回眸看了过来。
这才看到……
冯兰本该光洁无暇的后背,尽是狰狞伤疤。
一道道鞭痕,似扭曲的蜈蚣,肆意爬满她的脊背。
一片片褶皱的烫伤,宛如恶鬼留下的烙印,紫红与焦黑相间,粗糙不平,犹如久旱干裂的土地,让人不忍直视。
这些新旧交织的伤痕,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每一道、每一处,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往昔那不堪回首的苦难经历,也让谢蓉一次次闪回自己在青楼那段惨无人道的凌虐记忆!
她不自觉地按住锁骨上的滚烫刀疤,艰难喘息,费力吞咽,沉默良久……
汪清侧眸看着她的反应,低声轻诉。
“这些,就是冯兰的日常生活。
冯大富的续弦和继女以折磨冯兰为乐,稍有不顺便棍棒相向,烙铁加身。
不除掉他们……冯兰的病永远都无法痊愈,我也就没办法真的恢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