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警告了孙泽明一句,转身便离开了他的院子。
心里却在暗下决心……
就算此次孙县令执意包庇他,没有严加惩罚,她也绝不会把蓉儿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反击,就肆意牺牲无辜之人,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活活打死!
她不信,一个连道德底线和慈悲心都没有的男人,会与发妻相敬如宾,相伴到老。
这样的人,不值得托付。
她等着孙管家端茶回来,抬首饮尽后,便踏上马车回了镇北坡。
一路上一言不发,孙管家也不敢出声打搅。
到家时,夏夜和谢凉尚未出发去军营。
见她回来了,二人连忙跟着她回了屋。
“姐,怎么样,那个孙夫人还活着吗?”
看出她脸色不大好,谢凉猜到今早的事情可能不顺利,抬颌指使夏夜。
“去帮你姐端早饭过来。”
“啊,好!”
夏夜颔首应下,转身钻进了厨房。
谢凉这才握住夏浅的手,轻声询问。
“怎么了,浅浅?孙夫人情况不好?”
“嗯……”
“孩子没保住?”
夏浅嗯了一声,思索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我心情不好不是因为这个,是……”
她刚要说出孙泽明下毒的事,夏夜便乐颠颠地端着粥和小菜进了屋来。
夏浅下意识便住了口。
她总觉得夏夜还是个孩子,不想让他过早接触这人性的黑暗面。
夏夜却不这么认为,见夏浅欲言又止,他八卦地坐了下来,主动询问。
“姐,你怎么不说了?我还等着听呢……孙夫人咋了?她孩子掉了?”
“嗯。”
夏浅接过他递过来的清粥,勺子轻轻搅弄,眉目低垂。
夏夜还以为她是替孙夫人难过,还在一本正经地规劝。
“哎呀,姐,你别难受了,我姐夫不总说吗?人各有命!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造化。
孙夫人孩子保不住,她纯纯自作自受!
谁让她成天装病的,真出事时找不到郎中了吧……她活该。”
“我不是为她……”
“嗯?那是为啥?”
见她语气沉闷的样子,他自顾猜测。
“我知道了!该不会是那该死的孙县令难为你了吧?
奶奶的!我姐这么一大早,早饭都没吃就去给他家夫人看病,他还敢给我姐甩脸子?
太过分了,我去找他讨要说法!”
见他事情还没搞清楚就要去闹事,谢凉厉声喝住了他。
“夏夜,我怎么教你的,不准逞匹夫之勇!坐下来,听你姐说清楚。”
夏浅只好将这件事的始末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这话……还得从大年初一,县丞的俞公子上门拜访时说起。
俞公子拜访时替孙泽明给蓉儿带了贺礼,被我拒收了,我说不想把蓉儿嫁给孙泽明的主要原因是觉得他保护不好蓉儿……
孙泽明为了证明他有能力在孙夫人的魔掌下保全自己,便设计落了孙夫人的胎,以示还击。
这中间……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丫鬟。”
夏夜听得一愣一愣的,后知后觉。
“所以……姐你这么不开心,是因为那个丫鬟?”
“有这个原因。”
她这样应着,始终没有抬起眼眸。
谢凉却敏锐地察觉到……
夏浅的情绪不仅惋惜这么简单,还掺杂着些许愧疚。
听到夏夜隔靴搔痒般聒噪的劝说,谢凉找借口将他支开。
“夏夜,你先把马车送回你的院子,今日我们晚些去军营。”
“哦,好……”
夏夜点头应下,临出门还在劝说夏浅。
“姐,你好好吃饭,别再想了啊,你想再多那丫鬟也活不过来了,别再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嗯,我知道。”
“去吧。”
谢凉催着夏夜出了屋门,他这才握住夏浅的手,温声安抚。
“浅浅是不是觉得……那丫鬟的死,是因为你说孙泽明无力保护自己的缘故?”
被谢凉揪出内心隐晦的愧责,夏浅惊诧地掀起了眼皮。
与宽和的谢凉对视一眼,她又抿着唇角,垂下了脑袋。
“确实,有一点。
如果我没有说这句话,孙泽明……或许就不会急于证明自己了。
那小丫鬟也就不会死。”
“不是这样的,浅浅。”
谢凉起身,将她揽进了怀里,轻声劝解。
“你做的没错,身为谢蓉的长嫂,你有明确的立场对上门提亲之人提出质疑。
而且,证明自己的方式有很多,害人,是最低劣的做法。
他会这么做,从不是因为你……”
谢凉扶着她的肩膀,眼神求索,与之对视。
“浅浅,你要知道,我们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无法……改变一个人的本性?”
“嗯。”
谢凉坚定颔首,拉着轮椅,坐到了她身边。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孙夫人,平日必然百般苛待孙泽明。
他早对她怀恨在心,甚至多次蓄意谋害,只是,他没有这个胆量。
求娶谢蓉,向你证明……
这些不过是他为舒缓自己作恶而寻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夏浅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确实,孙管家和我说过。
孙夫人仗着自己有孕,不准孙县令与孙泽明见面,还辞退了他的六艺先生,甚至刁难他院里的下人仆从……
听说他常常一个人躲在灵堂,抱着他母亲的灵牌哀哭。”
闻言,谢凉早有预料地颔了颔首,又若有所思地轻叹。
“困兽犹斗,穷鼠啮狸,便是兵法中也讲究穷寇莫追。
孙氏这般行事……也算她罪有应得。”
“话虽如此,但被二人争斗牵连的小丫鬟又何其无辜?”
“浅浅放心,依你所言,那孙氏刁钻蛮横,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的。”
夏浅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又一次强调着。
“无论如何,我都要在蓉儿回来前,把她从孙家这个大火坑中捞出来!”
谢凉闻之,宽和低笑,温声附和。
“好,都依浅浅所言,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那为夫喂你喝粥,可好?”
他端起粥碗,夹了点小菜放在粥上,用勺子喂到她嘴边。
夏浅有些难为情地躲了躲。
她都这么大人了,没病没灾的……
哪有让人喂饭的道理?
“不用了,我自己吃就好。”
“来吧,浅浅,为夫说过的,今后换我服侍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