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漫过渡厄斋的飞檐时,并未带来半分静谧,反而将方才破解冥丝咒的余悸,酿得愈发浓烈。月光虽柔,却照不透庭院深处的隐秘,枯桂花树干上的刀痕泛着冷光,青砖地面上残留的咒术余烬,被晚风一吹,便化作细碎的黑灰,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是无数残魂在暗中窥伺,搅得人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始终无法松弛。
我扶着傅承渊坐在廊下,他胸口的旧伤被反复牵动,脸色苍白如纸,嘴角的血迹虽已拭去,却依旧能看到淡淡的血痕,呼吸急促而浅促,周身的阳煞之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显然是灵力耗尽,连维持基本的气息平稳,都要耗费气力。可他依旧死死攥着手中的桃木刀,目光锐利地扫过庭院四周,眼底没有半分疲惫,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警惕。
“承渊,你先调息,庭院有我们守着,不会有事。”我轻声劝道,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后背,试图传递一丝微弱的灵力,帮他舒缓经脉的刺痛,“冥丝咒已被破解,就算有残余邪祟,也翻不起大浪。”
傅承渊微微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却依旧坚定:“不行……玄阴殇太过阴狠……冥丝咒绝非终点……他既然能布下这咒术,就一定还有后手……我不能松懈……念初还在这儿……渡厄斋还在这儿……”
话音未落,怀里的念初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咿呀”声,原本沉沉欲睡的小身子瞬间躁动起来,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满是浓烈的警惕,小手指着庭院西北角的阴影处,指尖的金乌之力骤然暴涨,原本微弱的金光,瞬间化作一缕炽烈的金芒,朝着阴影处直直射去。
“不好!有动静!”傅承渊瞬间站起身,不顾胸口的剧痛,手中的桃木刀再次泛起淡淡的红光,周身的阳煞之力强行涌动,哪怕经脉传来钻心的刺痛,也依旧挡在我和念初身前,“初一,护好念初,快!”
我们众人瞬间凝神戒备,玄虚师叔刚调息片刻,便立刻站起身,指尖凝起一缕金光,目光死死锁定西北角的阴影——那里是渡厄斋的杂物堆,堆着破旧的桃木法器、废弃的丹炉碎片,阴影浓重,月光根本无法穿透,此刻,那阴影竟在悄然蠕动,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快速游走,伴随着一阵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像是鳞片摩擦青砖的声响,诡异而刺耳。
“不是冥丝咒的余痕,是活物!”明月师叔瞬间祭出数张净化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语气凝重,“气息诡异,既不是幽影卫,也不是寻常邪祟,倒像是……被冥气操控的妖物!”
清风师叔也瞬间收起嬉闹,手中的桃木符紧紧攥在手中,手臂上的疤痕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却依旧咬牙上前一步,语气沉凝中带着几分凌厉:“不管是什么东西,敢在渡厄斋作祟,便是自寻死路!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这邪祟,也好出出被玄阴殇戏耍的恶气!”
话音刚落,西北角的阴影处突然猛地炸开,无数黑色的小虫子从杂物堆中喷涌而出,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朝着我们快速爬来。那些虫子通体漆黑,体型微小,只有米粒大小,却长着一对透明的薄翅,翅膀扇动间,散发着一缕淡淡的冥气,落在青砖地面上,竟留下一个个细小的黑色印记,显然是带着剧毒,一旦沾染,便会被冥气侵蚀。
“是冥蚀虫!”玄虚师叔脸色骤变,语气急切,“是玄阴殇用冥渊黑水和残魂虫卵炼制而成,看似微小,却极具毒性,一旦被它们缠上,冥气便会顺着皮肤渗入经脉,瞬间麻痹灵力,若是被大量冥蚀虫围攻,就算是修为高深之人,也会被耗尽灵力,沦为冥气的傀儡!”
“该死!玄阴殇竟然还有这种阴招!”傅承渊低喝一声,手中的桃木刀一挥,一道淡淡的红光朝着冥蚀虫劈去,阳煞之力落在虫群中,瞬间灼烧出一片空白,无数冥蚀虫被灼烧殆尽,化作缕缕黑烟,可剩下的冥蚀虫,却如同疯魔般,依旧朝着我们涌来,数量之多,根本杀不完。
明月师叔立刻祭出净化符,数道金光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漫天星辰,朝着虫群笼罩而去。净化之力落在冥蚀虫身上,发出密集的“滋啦”声,无数冥蚀虫被灼烧得蜷缩起来,可它们的生命力极强,哪怕被净化之力灼烧,也依旧挣扎着向前爬行,甚至有不少冥蚀虫,扇动着薄翅,朝着我怀里的念初飞来——它们显然是察觉到了念初体内的金乌之力,想要吸食这至阳之力,壮大自身。
“休想靠近念初!”我立刻调动体内仅剩的灵力,眼底的蓝光暴涨,一道淡淡的蓝色光罩瞬间展开,将我和念初牢牢笼罩在其中。冥蚀虫撞在光罩上,发出密集的“叮叮”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石子在撞击琉璃,光罩表面泛起细碎的涟漪,原本微弱的蓝光,因为冥蚀虫的不断撞击,渐渐变得黯淡下去,我只觉得经脉传来阵阵刺痛,灵力正在快速耗损,若是再这样下去,光罩迟早会被冲破。
“初一,撑住!我来帮你!”傅承渊见状,不顾胸口的剧痛,纵身跃起,手中的桃木刀凝聚起全身仅剩的阳煞之力,红光暴涨,一道半尺长的刀芒,朝着飞向光罩的冥蚀虫劈去,瞬间斩断了大片冥蚀虫,可他自己,却因为强行调动灵力,胸口的旧伤再次裂开,嘴角溢出一大口鲜血,身形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
“承渊!”我心中一紧,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冥蚀虫死死牵制,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愈发苍白,气息愈发微弱,却依旧死死挡在光罩前,不肯退缩。
就在这时,怀里的念初突然发出一声软糯却坚定的轻喝,小身子微微前倾,指尖的金乌之力再次暴涨,这一次,不再是一缕金芒,而是化作一道细细的金色光柱,冲破蓝色光罩的束缚,朝着虫群中央,直直射去。金乌之力是至阳之力,最能克制阴邪之物,金色光柱所过之处,无数冥蚀虫被瞬间灼烧殆尽,连黑烟都来不及化作,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原本密密麻麻的虫群,瞬间被灼烧出一道空白,朝着两侧分散开来,再也不敢轻易靠近念初。
可冥蚀虫的数量实在太多,就算被金乌之力灼烧掉大半,剩下的冥蚀虫,依旧朝着我们涌来,甚至有不少冥蚀虫,绕过傅承渊和明月师叔的防线,朝着后院的镇煞石碑爬去——它们不仅想要吸食念初的金乌之力,还想要破坏镇煞石碑,彻底打开冥渊裂隙,让冥气肆意蔓延。
“不好!它们要去破坏石碑!”玄虚师叔低喝一声,想要前往后院阻拦,却被身前的冥蚀虫死死牵制,根本无法脱身,“承渊,明月师妹,你们拦住虫群,我去守护石碑!”
“不行!你若是离开,我们根本挡不住这些冥蚀虫!”傅承渊摇了摇头,语气急切,“这些冥蚀虫,看似是随机攻击,实则是有预谋的——一部分牵制我们,一部分去破坏石碑,这一定是玄阴殇的计谋,他想趁机一石二鸟,既夺取念初的金乌之力,又破坏镇煞石碑!”
清风师叔此时也急了,手中的桃木符一张接一张地祭出,一道道金光朝着虫群射去,却依旧无法阻止冥蚀虫的进攻,他一边厮杀,一边咬牙骂道:“这老阴鬼,真是阴招不断!这些虫子杀不完,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耗尽灵力,石碑也会被它们破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念初突然再次发力,小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强行调动金乌之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可他依旧不肯退缩,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虫群,指尖的金色光柱,渐渐变得粗壮起来,朝着虫群中央,再次射去。这一次,金乌之力不仅灼烧着冥蚀虫,还在地面上,凝聚出一道金色的阵纹,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散发着浓郁的至阳之力,将周围的冥蚀虫,瞬间灼烧殆尽。
更诡异的是,那道金色阵纹,竟与镇煞石碑周身的阵纹,产生了隐隐的共鸣,石碑周身的金光,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一道淡淡的金光,从后院蔓延而来,与念初凝聚的金乌之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红交织的光团,朝着冥蚀虫,狠狠砸去。
“嗷——”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从虫群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光团灼烧,原本疯狂进攻的冥蚀虫,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不再朝着我们涌来,反而纷纷向后退缩,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众人趁机发力,傅承渊挥舞着桃木刀,明月师叔祭出净化符,清风师叔挥舞着桃木剑(方才从杂物堆中捡起的),玄虚师叔快速结印,布下一道临时的困阵,将剩余的冥蚀虫,死死困在阵中。
光团散去,我们才看清,虫群深处,竟藏着一只体型较大的冥蚀虫王,通体漆黑,体型有拳头大小,长着一对巨大的薄翅,周身萦绕着浓郁的冥气,此刻,它的翅膀被金乌之力灼烧得残缺不全,身体表面,布满了灼烧的伤痕,正在阵中疯狂挣扎,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显然,这些冥蚀虫,都是被这只虫王操控的,只要消灭了虫王,剩下的冥蚀虫,便会失去操控,不攻自破。
“就是它!消灭虫王,这些冥蚀虫就会溃散!”玄虚师叔低喝一声,快速结印,困阵的阵纹瞬间收紧,将虫王死死锁住,不让它逃脱。
傅承渊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灵力,纵身跃起,手中的桃木刀,凝聚起阳煞之力与石碑传来的金光,朝着虫王,狠狠劈去。一道金红交织的刀芒,瞬间落在虫王身上,发出“滋啦”一声剧烈的灼烧声,虫王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瞬间被灼烧殆尽,化作一缕浓郁的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虫王被消灭,困阵中的冥蚀虫,瞬间失去了操控,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有的被困阵的至阳之力灼烧殆尽,有的则想要逃离渡厄斋,却被玄虚师叔布下的困阵,死死拦住,最终,全部被我们消灭殆尽,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夜色中。
庭院中的冥气,随着冥蚀虫的消灭,渐渐被至阳之力驱散,月光再次变得温柔起来,枯桂花的清甜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灼烧味,提醒着我们,方才这场突如其来的凶险,并非幻觉。
傅承渊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踉跄着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中满是疲惫,却依旧带着一丝欣慰:“终……终于……消灭了……”
我立刻抱着念初,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扶住他的肩,眼底满是心疼:“承渊,你别说话,快调息,我给你抹驱冥膏。”说着,便从怀中取出明月师叔方才给我的驱冥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胸口的伤口上。
念初靠在我怀里,小身子微微颤抖,显然是强行调动金乌之力,已经累到了极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疲惫,却依旧死死盯着傅承渊,指尖泛起一缕微弱的金乌之力,轻轻覆在傅承渊的伤口上,像是在安抚他,又像是在帮他修复伤口,那副倔强又懂事的模样,看得众人心里又暖又疼。
清风师叔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揉着手臂上的疤痕,一边咬牙骂道:“玄阴殇这老阴鬼,真是阴魂不散!先是幽影卫,再是冥丝咒,现在又派来这些破虫子,没完没了了!等我灵力恢复,定要去冥渊裂隙,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我们渡厄斋,不是他想来就来、想闹就闹的地方!”
“清风师兄,别冲动。”明月师叔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碗灵草汤,语气里满是无奈,却也带着几分欣慰,“今日若是没有念初的金乌之力,没有石碑的共鸣,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消灭冥蚀虫王,玄阴殇的实力,远超我们的预估,我们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前往冥渊裂隙,只会落入他的圈套。”
玄虚师叔走到庭院西北角的杂物堆旁,仔细探查了片刻,回身说道:“这些冥蚀虫,是从杂物堆下面的一个小洞钻进来的,那个小洞,连接着渡厄斋外的荒坡,想必,玄阴殇是通过这个小洞,将冥蚀虫送进来的,同时,这个小洞,也极有可能,是他的眼线,传递消息的通道。”
师傅一直站在廊下,默默看着我们消灭冥蚀虫,神色沉稳如岳,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走到众人身边,目光扫过庭院中的小洞,又看向疲惫不堪的我们,语气沉而坚定:“玄阴殇接连三次出手,一次试探,一次偷袭,一次用冥蚀虫牵制,显然,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夺取念初的金乌之力,破坏镇煞石碑,打开冥渊裂隙。他今日派冥蚀虫前来,不仅是为了牵制我们,更是为了试探,念初的金乌之力,到底有多少威力,石碑的防护,到底有多少破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念初身上,眼底带着几分赞许,也带着几分心疼:“念初小小年纪,便能强行调动金乌之力,对抗冥蚀虫,甚至能与镇煞石碑产生共鸣,这份天赋与勇气,实属难得,只是,他年纪太小,强行调动力量,对身体损伤极大,日后,教导他掌控金乌之力,必须循序渐进,绝不能再让他强行发力,否则,怕是会伤及本源。”
“是,师傅!”我连忙点头,心中满是愧疚——方才情急之下,我竟没能阻止念初强行调动力量,若是他因此伤及本源,我定然不会原谅自己。
“接下来,我们加快防备,绝不能给玄阴殇,任何可乘之机。”师傅缓缓说道,语气坚定,“玄虚,你立刻带人,封堵杂物堆下的小洞,再在小洞周围,布下三道防御阵,防止玄阴殇再通过这个通道,送邪祟进来;承渊,你好好调息休养,尽快恢复修为,后续,你与玄虚一同,加固镇煞石碑的防护,同时,布下隐匿阵,遮住石碑的灵气波动,不让玄阴殇窥探;明月,你加快炼制净化符与驱冥膏,尤其是能克制冥蚀虫的符箓,多炼制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清风,你负责清理庭院中的咒术余痕与冥蚀虫的尸体,同时,巡查渡厄斋的四周,寻找其他可能存在的通道,若是发现,立刻封堵;初一,你负责照顾念初,好好滋养他的身体,引导他稳固体内的金乌之力,修复强行发力带来的损伤,绝不能再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是,师傅!”众人齐声应道,语气坚定,哪怕浑身疲惫,也没有丝毫懈怠——经历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凶险,我们更加清楚,玄阴殇的终极对决,已近在眼前,我们没有丝毫退路,只能全力以赴。
傅承渊靠在廊下,闭目调息,我坐在他身边,抱着念初,轻轻引导着他,稳固体内的金乌之力。小家伙累得沉沉睡去,小身子软乎乎地靠在我胸口,呼吸平稳,嘴角却依旧噙着浅浅的笑意,指尖那缕微弱的金乌之力,温柔地萦绕着。
清风师叔一边清理庭院中的余痕,一边依旧絮絮叨叨地咒骂着玄阴殇,偶尔还会抱怨几句,说这些冥蚀虫不好对付,不如烤灵鸟轻松,却依旧手脚麻利,没有丝毫懈怠;明月师叔返回丹炉旁,连夜炼制符箓与驱冥膏,丹炉里的青烟,在月光下缓缓升腾,带着灵草的清苦气息,格外沉稳;玄虚师叔带着清风师叔清理完杂物堆后,便立刻着手封堵小洞,布下防御阵,指尖的阵纹微光闪烁,映得他眉眼愈发严谨。
夜色渐深,渡厄斋的庭院里,依旧一片忙碌。月光温柔地洒在庭院中,照亮了我们疲惫却坚定的身影,照亮了那些防御阵的微光,照亮了丹炉的火光,也照亮了念初熟睡的脸庞。
我们知道,玄阴殇的阴招,或许还在后面,他的本体,或许很快就会亲自前来,一场关乎生死、关乎守护、关乎阴阳两界的终极对决,已越来越近,可我们不再畏惧,不再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