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雨夹雪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很大。
低温不仅冻死了害虫虫卵，也一视同仁的对其他动植物有不同程度损害。
云澈夜里发柴火的事山寨第一时间知道了。
虽然他并没有让山寨住户也去领，但几个当家都在山寨窝冬，没有出去，自然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山里。
“是这样，先前晴了几日，昨晚忽然变天，听说山神老爷显灵，给山下许多人家分发了柴火，弟妹这里也有吗？”
杨蛟很想直接问带孔煤的事，但当着神仙代言人的面，他实在不能不客套。
进了庙，再急也得先念佛不是？
“嗯，是有这事，我这里也收到赏赐了，早上还烧火做了饭。”
云澈打量着这个看似粗犷，实则有着徒手撕狼传闻的二当家，猜出了他的来意。
骤然降温，当务之急是燃料，接下来是因为冻雨夹雪造成的来年减产。
燃料自不必说。
粮食这块，连云峰虽然有储备粮，能下山去抢，但储备粮会吃光，抢劫也不是次次都会有收获，山里田地的产出还是不可或缺的一环，颇为重要。
眼下近忧远虑俱齐，寨里把目光投到山神身上，再正常不过。
门外咔嚓咔嚓的积雪与冰层破裂声不绝于耳，隐隐有汉子们的吆喝声，像是在组织起来理清道路。
杨蛟听云澈话音不是那种容易害臊，不敢跟外人打交道的性子，心里也踏实了几分，索性开门见山道：“多亏了山神老爷慈悲，法力无边。
我兄弟走之前，听他说弟妹在家做什么煤，还弄了炉子，这就是那个炉子吧？煤做好了吗？怎么个用法？”
他看着角落里圆滚滚的东西，跟个石墩子似的，没看见煤在哪，估摸着放里屋厨房了。
“是叫蜂窝煤，因为这煤要做成圆的打孔，跟个蜂窝似的，所以叫蜂窝煤。”
云澈起身去里屋，王婶也连忙跟上，两人抬了一块木板出来，上面晾着几个凝固的，丑陋的“蜂窝煤”。
“这是手搓的，不好看，我从木匠那定了模具，等这回做成了，以后就用那个模具做，做出来刚刚放进这个炉子里，炉子上架锅或者烧水的罐子……”
云澈一一叙述着煤炉子和蜂窝煤这对伴侣搭配，听的杨蛟心潮澎湃。
之前他们没太把这个事放心上，主要还是因为煤这个东西……谁都没用出来花样。
最多也就是煤饼子。
虽然云澈现在也是给他画大饼，但就是莫名给他一种充满信心的感觉，仿佛眼前这人亲自用过这些东西一样。
“这也是山神爷传授的？”
杨蛟不可思议地看着神采飞扬的云澈，就连眼前这人美貌都忽视了，一心惦记煤炉子。
“当然是，不然我哪知道这些。”
“那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煤沫子细土和木屑，弟妹这边试出能用的配方，就叫王婶来说一声。”
得到肯定答案，杨蛟眼睛都亮了几分，急急就想出门行动起来。
“等等，我还有事想说。”
山寨的权力中心人物有求于他，云澈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当个奉献者，没有一点主见。
他提起了趁着有积雪，囤积起来做蓄水池，建水库的建议。
“……听老一辈人说山里的小溪连年变窄，洞里的泉水也在慢慢干枯，外面大旱很可能也会影响山里，虽说有山神庇护，但我们也不能全靠山神爷不是？”
这通长篇大论准备已久，云澈说的有理有据。
杨蛟深深看了一眼云澈，从方才听到蜂窝煤的兴奋清醒过来。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难道……那个皇后命的传闻……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弟妹说的对，我回去就安排，蜂窝煤和煤炉子，还有修水库的时，全都安排上。”
云澈礼貌送别，后者踩着积雪和碎冰咔嚓咔嚓走远了。
两人才把门关上，重新聚拢温暖，王婶就小声嘀咕：“你胆子倒不小，敢叫住他说这种话。”
“怕什么，他就是再杀人如麻，终究这是寨子里，我“男人”是山神庙的庙祝，我自己也被山神托梦指点做蜂窝煤，给寨子里解决炭火问题，我多说几句话他就杀我，那才是失心疯了。”
云澈能理解王婶的胆怯，但不太把这种胆怯放心上。
“你是不知道这冬日多难熬，寨里有吃的还好，要是吃的不太够，还叫人出去干活，拢雪弄什么池，水库，跟徭役似的，这活可得罪人了。
你就这么大剌剌的跟他说，他若按你说的做了，将来大家有什么怨言全都冲着他去，这样得罪人的话也就你是个女人，你要是男人，他可要记恨你了，还怀疑你害他。
就看着吧，这活迟早还是落在你们两口子头上。”
王婶不懂什么战略眼光，但她对这个世界的人情世故看得清楚，更有不少官场的暗黑潜规则听闻。
她这话把云澈说的微微一怔。
是啊，有粮食吃，马上又有蜂窝用来煤取暖。
这大冬天的，窝在家当个小皇帝，骂老婆打孩子多舒服。
干嘛非要跑出来开石挖坑，堆雪囤水，过的跟干徭役似的？
“王婶，东厂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啊！”
想明白她的话，云澈笑嘻嘻插科打诨，心里对这些古人的警惕性又拉高不少。
都怪陆鸣，跟个二傻子似的……
才让他有种当主角的感觉，以为自己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
看来以后有什么事要跟陆鸣商量着来，再听听王婶的意见，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了。
哪怕他提的建议，对连云峰大有好处。
“什么厂不厂的，我才不去厂里，累得要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婶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又琢磨起吃喝来。
她觉得能从云澈这里得到不少做吃喝的启发，明明这个山里小子都能当她儿子了，言语间发现，竟然比她知道的只多不少。
这也让她心里对云澈的敬畏不由加深了几分，打定主意站山神这条船。
冰雪世界，琉璃天地。
一室温光悄然融化檐上冰雪，炊烟摇曳着随风而去，飘向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