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瑨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宗门传讯玉符,指尖摩挲着符上流转的淡金光晕,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险些将他压了十数年的平静彻底打碎。
原来,在他离开蔚阳道宗、远走无尽海域的这整整十三个年头里,他心心念念的郭云屏仙子,竟从未在宗门内安歇片刻,而是一直追随其师、蔚阳道宗六大峰主之一的玄清真人,驻守在云蔚王朝最凶险的北疆防线,日日与妖族、奔巴鬼族的利爪尖牙相伴,在血与火的战事中硬生生熬过了四千多个日夜。
彼时的北线战场,本就随着整个翔云州的战局变幻而起伏不定,时而风平浪静,只余边关哨所的风铃声在寒风中摇曳;时而烽烟四起,喊杀声能穿透数十里的云梦山脉,将血色染透天边的残阳。
那些年里,大小战事就像北疆的暴雪般时常降临,从无半分预兆,前一刻还在营中调息的修士,下一刻或许就要提剑跃出战壕,与突袭而来的异族拼个你死我活。
起初,冰原妖族并未大举入侵,毕竟邪盟的核心目的并非一举踏平云蔚王朝,而是要通过精准调控骚扰的力度,像一根无形的绳索般,牢牢拖住云蔚王朝人族正道的有生力量——他们要让北疆的修士们深陷战事泥潭,无法驰援翔云州其他战场,为邪盟在南线、东线的布局争取时间。
而玄清真人能成为镇守北疆的核心,绝非偶然。
她本就是蔚阳道宗的老牌金丹修士,执掌宗门青虚峰多年,性子素来沉着如万年玄冰,冷静似深潭静水,更有着常人难及的坚韧心性。
正因如此,宗门将北线防务的重担交到了她手中:
五位与她同级的金丹修士听其调遣,二十余支经过实战淬炼的精锐战队随时待命,上千名从各峰挑选出的修士整装待发,再加上云蔚王朝调拨的三千余名精通战阵的武士、甲士,共同组成了北疆边关的钢铁防线。
为了应对敌方的高端战力,宗门的太上二长老丹如上人更是身兼数职,一边要坐镇宗门丹堂统筹灵药供应,一边还要兼顾北疆护卫,常年在北疆上空的云层中与妖族的元婴老妖遥遥对峙。
有丹如上人压阵,北线虽战事不断,却始终未出现防线崩溃的危局,只是敌方的主力——那些在妖族驱使下的奔巴鬼族,始终像附骨之疽般不断侵扰,让防线之上的鲜血从未干涸。
说起来,北线战域的主要抵御对象,正是这难缠的奔巴鬼族。
关于这一族的来历,北疆修士中流传着不少说法,最被认可的一种是:
他们本是人族,却因早年与冰原山猫、啸风狼族通婚,渐渐沾染了异族血脉,最终形成了独特的族群。
他们以家庭为单位聚居,再由数十个家庭组成部落,既继承了狼族的凶残狠戾,又有着山猫般的灵活敏锐,大多穴居在云梦山脉的岩缝与洞窟之中,过着与世隔绝却又极具攻击性的生活。
这些奔巴鬼族最擅长的便是“迅忽”二字,攀树如猿猴,入洞似狡兔,哪怕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他们也能如履平地。虽名义上臣服于冰原妖族,却常年生活在数千里云梦山脉的深处,与人族交集甚少。直到北疆战事爆发,他们才在妖族的胁迫下走出深山,成为侵扰人族防线的先锋。
蔚阳道宗的修士们见他们行动时身形鬼魅,奔逃时快若疾风,便给他们起了“奔巴鬼族”这个名号,既点明了其迅捷的特性,也暗含了对其凶残行径的忌惮。
这十三年的战事,于旁人而言是煎熬,于玄清真人与郭云屏仙子师徒而言,却是最严酷也最有效的修行。
每日都要面对生死考验,每一次挥剑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这种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反而将师徒二人的潜力彻底激发,修为进步之神速,连宗门内的太上长老都暗自惊叹。
玄清真人本就卡在金丹后期多年,在前年的一场与妖族金丹修士的死战中,于生死一线间顿悟,成功突破至金丹圆满境界。
自那以后,她便将“化婴晋阶”之事提上了日程——对于金丹修士而言,化婴是修行路上最关键的一道坎,成则一步登天成为元婴大能,败则修为倒退甚至身死道消,容不得半分马虎。
而郭云屏仙子的进步,更是让宗门上下侧目。
她本就是冰属性单灵根的天才,再加上生死战事的磨砺,道宗源源不断供应的修炼资源,以及云瑨当年离开前为她炼制的三炉极品冰魄丹、特意为她收集的纯净幽冥灵气辅助,更重要的是,她常年修炼云瑨所传的《大衍牵魂诀》,魂力早已达到金丹修士的水准,无形之中牵引着修为稳步提升。
多重机缘叠加之下,她的修为如同坐了火箭般飙升,短短十年便从筑基中期跃至筑基圆满,距离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金丹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可即便师徒二人都到了晋阶的关键节点,却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实施——北疆战事一日未平,他们便一日不能离开防线。
那些奔巴鬼族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前一波刚被打退,后一波又带着妖族的支援卷土重来,师徒二人作为防线的核心,一旦离开,整条北疆防线都可能随之崩塌。
转机,出现在云瑨平定恶龙岛邪修之后。
当东海传来捷报,翔云州的人族战局瞬间逆转,原本气焰嚣张的邪修势力节节败退,那些依附于邪盟的异族也开始心生怯意。
北原妖族见势不妙,率先收缩防线,退回了终年飘雪的无尽冰原;而一直充当马前卒的奔巴鬼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夜撤回了云梦山脉深处的洞穴,连探哨都不敢再往防线前多走半步。
北线战局一稳,积压在玄清真人与郭云屏仙子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而郭云屏仙子体内的冰属性灵力,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饱和——那是属于她的晋阶契机,如同春天破土的嫩芽,再也压制不住。
玄清真人深知机不可失,当即与宗门的丹如上人通了灵讯,简单交代了北疆的后续防务,便带着郭云屏仙子离开了驻守十三年的边关,一路向北,踏入了冰封万里的无尽冰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