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正问何江的意思,问他自己怎么想的。
然而,何江却在这个时候提起了那篇关于士绅一体纳粮的文章。
“世子真有办法向他们征税?”
看着对方眼里正义的火苗,应元正无法撒谎。
“不能。”
何江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也是呢,这几个月我一直埋头读史书。唐太宗不是说过,‘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吗?可我在书中看到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无论开国时的君主多么雄才大略,无论中途进行过多少次改革,最后灭亡的原因总是大同小异。”
居然把时间都花在史书上了。
“世子,如果是你,你要怎么避免最后的结局?”
应元正摇头,“我避免不了。自古以来,那么多聪明才智之士都未能改变的结局,我也无能为力。所以……”
何江等着他说下一句。
“所以,我想看看其他国家、其他文明走过的路是怎样的。”
“诶?”这是何江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如果在内部找不到办法,不如向外部探索。吸收百家之精华,摒弃其糟粕,走出一条新的路。”
何江沉默片刻,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世子真这么想?”
“当然。”
“好,那何江就陪世子走一遭!”
应元正眨了眨眼,“你要过来帮我?”
“我要亲眼见证世子能走到哪一步!”
崇治帝来到太后宫中请安。
“母后最近身体可好?”他轻声问道。
“好。”赵太后微微一笑,“倒是皇帝最近太操劳了。”
“北方事态未定,儿臣不能安寝。”崇治帝的眉间带着一丝忧虑。
“天逸已经到了吗?”
“他们一路急行军,在昨日便到了。”
“那大炮什么时候到?”
崇治帝露出为难的神情,“昨天户部的人来给我哭穷,就是因为这个运输的事。”
宣嬷嬷端上一盏茶,轻声说道:“皇上,这是清火明目的。”
本来不打算喝的皇帝,知道这是太后的心意后,便轻轻抿了一口。
“将大炮运到北固城,可以走海路和陆路。海路的话,最快一个月左右能到。但要是走陆路,那得三到四个月。”
赵太后微微皱眉,“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母后不知,珠海城附近有一伙名为海龙帮的大海盗。我担心若走海路,大炮会被那帮匪徒劫走。若走陆路,不仅速度慢,而且要运输的是大型火炮,需要大量人力、畜力和车辆,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崇治帝叹了口气。
“要花多少?”
“户部还在核算,可能要一会儿才给我账目。”
赵太后微微点头,“最近我会削减后宫开支,提倡节俭,帮你省点钱。”
“多谢母后。”崇治帝心中一暖。
赵太后又道:“你也别只盯着政务,偶尔陪陪皇后。”
崇治帝点头称是,“儿臣知道了。”
他刚回到御书房,就见到户部尚书陈明礼在外候着。
“运输费用算出来了?”崇治帝绕过书桌,坐到椅子上。
陈明礼小心地看着他的脸色,低声说道:“走海路大概需要……十万两,走陆路大概要二十万两。”
崇治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陈明礼小心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道:“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价钱要高些。”
崇治帝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你给赵世贤看过了吗?”
陈明礼连忙点头:“回陛下,首辅大人已经看过了。”
崇治帝沉默片刻,只是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依此数目办理吧。”
等陈明礼离去,崇治帝对着身边的李公公说道:“将林明达找来,不要让别人发现了。”
“是。”李公公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不多时,林明达匆匆赶来,叩拜道:“陛下,不知有何吩咐?”
崇治帝让他起身,将手里的账目拿给他看,“你且看看这户部报来的数目,我记得你去过珠海,对当地的局势颇为熟悉,这数目有没有问题?”
林明达一惊,他是礼部侍郎,不是户部侍郎,哪里知道这个数目有没有问题。而且就算有问题,他又怎么敢轻易开口……
崇治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却透着坚定:“朕如今能信任的臣子本就不多,而你算一个。我儿……我是说平南王世子,你知道的,他是我的儿子。所以这么算来,我们还是亲家。”
林明达心中一凛,几乎要当场跪下。崇治帝却一把扶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是亲家,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账目,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觉得呢?”
林明达低着头,心中天人交战。如果皇上不知道内情,他绝不敢贸然开口,可如今皇上已有所察觉,他……怎么能错过这个赢得皇上信任的绝佳时机。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陛下,这数目确实过高。臣当年曾去过珠海,依臣所知,即便加上沿途的损耗和护送费用,也绝用不了这么多。”
崇治帝心中一沉,强忍怒火,“那依你之见,这运输费用该是多少?”
林明达想了想,谨慎地说道:“以红衣大炮的重量和运输距离来看,全走陆路的话,最多不过两万白银。若走海路,还能更便宜些。”
“两万?!”崇治帝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案上的奏折簌簌作响,“好你个陈明礼!竟然敢给朕报20万!!”
林明达当即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崇治帝见状,微微缓和了语气:“你先回去吧。”
林明达连忙劝道:“陛下息怒,如今正是战争期间,不宜轻举妄动。”
崇治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朕知道,你先回去,小心行事,切勿让人察觉。”
林明达很是感动,“是。”
等人一走,崇治帝一把将案上的奏折扫到地上,怒不可遏地骂道:“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