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林明达还没来呢。”应元正有些着急。
巴纳德的设备还没运到,现在朝廷的船先来了,那他们怎么把东西运进来啊。
小东儿说道:“或许是提前过来等待。按照这个时间点算,林明达应该也快到了。”
应元正在铺子里来回踱步,他现在很想让孙使问一下王海龙,东西还要多久才到。但这个时候王海龙应该在海上。
就在他焦虑的时候,孙使让人传了一封信回来,里面先是说王爷那边的人明天就会去学院上课。然后让应元正这几天尽量呆在一个地方,不要出去;最后让他不要担心,说设备肯定能到。
应元正松了口气,但也没完全放心,于是拿着今早敲出来的可可仁坐在院子里慢慢地研磨,等着最新的情报。
另一方面,昌弘济还在操心那群人的真面目时,突然收到了周应泰的消息,说游击将军赵云鹏已经抵达珠海港口。好在,昌弘济来的及时,对方刚从一艘小船上下来。
“赵大人好。”昌弘济恭敬地行礼。
赵云鹏却皱着眉头,颇有些不满,“不是说了不需要特别接待吗?”
昌弘济连忙说:“没有接待,就下官一人。”
赵云鹏看他没有穿官服,便无视了他身后的两名小吏,径直从港口穿过去。
昌弘济赶紧跟上,他也不敢靠的太近,怕对方不喜欢。
“最近这里有什么事发生吗?”赵云鹏问道。
最近发生的大事,那就只有之前海盗袭击仓库了。但昌弘济不想说,他看向身边的小吏,对方低着头想了片刻,“其实午时那会儿就有一件。有人开设了一家私塾,教授西学,学生要抽签才能进去读书。”
赵云鹏停下脚步,“西学?有向官府申请吗?教学的内容有审核过吗?”
昌弘济低着头,他不知道这件事,只能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吏。
“办、办理这个书院的人是个荷兰的学者。”
“荷兰人?他们不是和葡萄牙不和吗?”赵云鹏更觉得奇怪了,“这书院叫什么名字?我们去看看。”
昌弘济可不想一来就给对方留下自己对事务一无所知的坏印象。
“可能是因为这位学者与耶稣会成员关系较好。而且,既然这是私塾,我们这边也不便过多干涉。”
小吏赶紧补充道:“是这样的,而且这个学院还要收取20两的学费,如果没钱还需要签订契约,等学完后要帮他们工作还钱。”
赵云鹏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看来背后是那些商人。”
“是的,而且愿意签约的大多都是女孩。”
“那就不必去了。”赵云鹏挥挥手。
昌弘济松了口气,要是真去了还发现点什么,那就是他的责任了。
“赵大人,不知林大人什么时候到?”昌弘济小心地问道。
赵云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让他在门口等着。
昌弘济一抬头,发现他们竟不知不觉到了总督府。
崇治帝端坐在御书房中,首辅大臣赵世贤则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
这几天,该查的事他也查出来了,他将手里的奏折拿给赵世贤,“看看。”
赵世贤低着头接过,不出所料,里面记录了户部和工部近几年的开支情况。赵世贤翻完了,也没发现关于自己和陈明礼的信息。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开支确实是大了些。”
崇治帝是有些怒气的,他派人调查两人的情况。他手下的这些官要真的清清白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两人却没有向国库伸手。也就是说,国库的亏欠与他们无关。
那么陈明礼的20万两白银是故意向他要的,就是要让自己查他们。
“这么多不满,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说?”崇治帝盯着他。
赵世贤跪下,“回陛下,臣当时有上过奏折,可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是陛下选择了忽略。”
崇治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赵世贤摘下自己的乌纱帽,轻轻放在一旁的地面上,“臣做到了臣的本分,可陛下没有做到陛下该做的事。”
崇治帝愤怒地拍案而起,“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姓赵,就可以这么跟朕说话?!”
赵世贤依旧趴着,“臣如此直言,不是因为姓赵,而是因为臣是皇上亲自任命的首辅。”
崇治帝盯着他好一会儿,胸口剧烈起伏,最终长叹一声,“……你以为朕不想解决吗?可朕已经剥夺了他们的权利,如果再不给他们钱,那要他们怎么过?”
赵世贤回答,“既然宗室成员不能参加科举,不能经商,皆因其身份特殊,那就允许他们降为平民。”
崇治帝震惊地看着他,“你让他们自愿放弃皇室身份?”
“正是。这样朝廷便无需继续负担他们的婚丧嫁娶及生活费用,这便是臣想的开源节流里的‘节流’。”
“那开源呢?”崇治帝问道。
赵世贤知道他会避开刚才的问题,并没有顺着他,而是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还可以降低他们的俸禄,他们的俸禄远高于普通官员,连最低的奉国中尉也有两百石。更不要说亲王,郡王的待遇了。”
崇治帝看着他不再说话。
赵世贤低着头,语气沉重地说道:“陛下,宗室俸禄在财政支出中的比例日益增加,去年几乎达到了四成。难道这在陛下看来还不急迫?”
“现在最急迫的是北边的战事,这些问题可以稍后再议。”崇治帝转过身背对着他。
“正是因为北边战事急迫,臣才建议立即着手解决。这样能把省下来的钱用在军事上。”
崇治帝沉默不语。
赵世贤再次磕头,“臣食君禄,却未能为皇上分忧,这是臣的失职。臣愿辞去首辅之位。”
崇治帝愤怒地转过身,“你!”他知道对方在逼他做决定,他深吸一口气,“之前朕多次尝试削减宗室俸禄,但每次都遭到强烈反对,难以推行,这不是我不想,而是太难做到了。”
看着始终低着头的赵世贤,崇治帝走上前亲自将他扶起,“……罢了,先起来吧。”
“陛下,这件事再难也必须去做。”赵世贤继续说道:“许多省份的财政收入已经不足以供养当地的宗室成员,地方财政甚至到了连赈灾资金都拿不出的地步。”
崇治帝叹了口气,“你想改是吧?”
“……是。”
短暂的沉默后,崇治帝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做到吗?”
“臣领命。”赵世贤再次下跪,随后从怀里取出一本奏折,递给了身旁的李公公,“这是臣等商量的开源方案。”
崇治帝露出一丝苦笑,“朕要是不答应之前的提议,你是不是就不会把这份奏折拿给朕看。”
“……臣会留下这顶乌纱帽和这封奏折告退。”
崇治帝打开折子,简洁明了的两条法令映入眼帘。
摊丁入亩以及火耗归公。
“先皇废除了丁税,臣认为恢复它并无益处。还不如简化税收,将丁税摊入田赋中一并征收,以减轻农民负担,避免他们因为人口增长而担忧税赋增加。”
见崇治帝没有打断,赵世贤继续说:“将火耗纳入法定税收范围,由中央统一征收和管理,可以有效遏制地方官员随意加征的行为。同时,这部分资金可用于官员养廉银及地方公用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