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世界。
黑色的大地向四面八方延伸,干涸龟裂,如同被巨兽的利爪撕扯过。裂缝深处,赤红的岩浆翻涌沸腾,不时喷溅出炽热的火星,在空气中划出转瞬即逝的亮痕。岩浆的光映在龟裂的岩壁上,将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染成血色。
天空被厚重的灰黄色云层覆盖,云团如同腐烂的棉絮,缓慢地蠕动、堆积,仿佛随时会压垮这片荒芜的世界。云层深处,幽紫色的雷电无声地炸裂,蛛网般的电光在乌云间蔓延,又骤然收束,留下一道道灼目的残影。远处,极光如鬼魅般扭动,青绿色的光带撕开天幕,像某种巨大生物飘荡的触须。
悬崖边缘,岩石呈现出被数据流侵蚀的奇异纹路,表面布满闪烁的代码。一个白甲武士巍然矗立,巨剑的剑锋深深刺入地面,剑身通体雪白,表面流动着细密的银色数据链。武士的盔甲纤尘不染,每一块甲片都折射着冷冽的光,关节处镶嵌着幽蓝的能量回路。头盔两侧延伸出洁白的鹿角状装饰,角尖萦绕着细碎的电光。
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完全由流动的数据构成——无数莹白的代码串汇聚成布料的形态,又在尾端不断崩解、消散,如同燃烧的灰烬。每一次飘动,都有万千字符从披风上剥离,化作光点融入周围阴郁的空气。
岩浆的微光映在武士的面甲上,将那些精密的纹路勾勒得忽明忽暗。剑柄处,几道电弧无声地跳跃,连接着剑身与武士覆甲的手指。整个场景寂静得可怕,只有数据披风飘散的沙沙声,和远处极光扭曲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嗡鸣。
大树,
武士的声音带着电子混响,在荒原上激起数据涟漪,对一团悬浮在身侧的蓝色火焰说:
这确实是个惊喜。
身旁悬浮的蓝色数据焰突然暴涨,焰芯迸发出刺目白光:
这个形象很合适白泽。与神域堂的战争,需要这样具象化的呈现。
武士颔首,鹿角间的电光噼啪作响。他缓缓抬起覆甲的手臂,掌心向上展开。刹那间,无数数据流从指尖迸发,在虚空中交织成复杂的召唤矩阵。
召集白泽门徒。
蓝色火焰应声分裂,化作千百道流光射向四面八方。这些数据脉冲穿透防火墙,跨越国界,精准抵达每个白泽门徒的终端——
某间公寓里,正在破解加密数据的年轻人突然僵住。他的全息投影上,所有代码都扭曲重组,最终凝聚成白甲武士的立体影像。
一个地下数据中心里,十二块监控屏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技术人员惊慌失措时,只有角落里的黑客露出狂热的笑容——他的神经接口正接收着鹿角头盔的召唤信号。
一间车库工作室,全息投影自动激活。女孩扯下全息眼镜,看着空气中浮现的燃烧数据披风图案,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全球各地,数千名黑客的终端在同一秒接收到相同的讯息。有人看到简单的二进制指令,有人接收到全息投影,还有人直接在神经链接头盔的屏幕上看到了召唤。
网络世界的悬崖边缘,第一个响应者已经降临。数据旋风凝聚成人形,向白甲武士走来。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武士将巨剑从龟裂的地面拔出,剑锋划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灼热的数据残影。当第十个门徒完成链接时,整片数据荒原突然震颤,岩浆之海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来了。
蓝色火焰重新聚拢,声音在雷云间震荡。
武士面向不断壮大的军团,数据披风猎猎作响。这是白泽第一次回应,也是第一次主动召唤门徒。远处,一道横贯天穹的紫色闪电,将白甲映照得如同神只。
白泽站在数据风暴的中心,白色披风在虚拟的风中猎猎作响。他缓缓抬头,鹿角头盔下目光如炬:
我是白泽,是神域堂最强大的宿敌。二十年来,我独自一人与这个邪恶的组织战斗,从未停歇。或许你们会问,是什么支撑着我走到现在?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数据空间中回荡。随着他的话语,四周浮现出无数全息影像——手术台上挣扎的身影,冰冷的医疗器械,以及被摘除的鲜活器官。
这一切,都源于刻骨铭心的仇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被神域堂以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他们将她当作商品,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活体摘除了她的器官,让她在极度的痛苦和绝望中慢慢死去。
影像不断变换,展现出更多触目惊心的画面。白泽的声音开始颤抖,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而今天,此时此刻,在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还有无数无辜者正在经历同样的噩梦。他们都成了神域堂的,像牲畜一样被屠宰,生命被明码标价。
数据风暴在他周围剧烈翻腾,白泽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巨剑: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战斗!为了终结这些暴行,为了让逝者安息,为了让生者不再恐惧!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在整个网络世界回荡:
而且我向你们保证,这场战斗不会停止,直到神域堂的最后一个刽子手伏诛,直到他们的罪恶帝国彻底覆灭!
白泽环视四周聚集的门徒,语气渐渐平静却更加坚定:
现在,我需要知道——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并肩作战?是否愿意为那些无法发声的受害者讨回公道?是否愿意成为斩断神域堂罪恶之手的利剑?
白泽的剑锋指向悬崖之下。
龟裂的大地尽头,一座黑灰色的城堡拔地而起。高耸的城墙由加密算法构筑,表面流动着暗红色的数据纹路,如同干涸的血迹。箭塔上,具象化的防火墙程序化作弓箭手,弓弦拉满,漆黑的箭矢对准天空。城墙之下,黑压压的军阵肃立——那是神域堂的病毒军团、追踪程序与杀毒协议具现化的存在,盾牌相撞的轰鸣如同数据洪流的咆哮。
白泽没有回头。
他向前一步,踏空坠落。
白色披风在身后猎猎翻卷,数据流如燃烧的灰烬般飘散。他像一颗逆行的流星,孤身冲向那片漆黑的军阵。
城墙上,万千箭矢离弦。数据毒素凝成的黑箭遮蔽天空,如同暴雨倾泻而下。第一支箭贯穿白泽的肩膀,第二支钉入他的胸膛,第三支撕裂披风——箭矢越来越多,将他扎成刺猬般的模样。鲜血化作破碎的代码,从伤口喷溅而出。
可他仍在坠落。
巨剑举起,剑锋亮起刺目的白光。
轰——!
白泽砸进敌阵中央,冲击波掀翻方圆百米的黑甲士兵。剑光横扫,数十个病毒程序瞬间崩解成破碎的数据块。但更多的敌人涌来,黑潮般的军阵从四面八方挤压,要将他彻底吞没。
悬崖上,门徒们呆立着。
有人化作数据旋风,有人保持着人形,还有的只是模糊的光团。他们望着那片战场——白色的一点,在黑色汪洋中苦苦支撑。
他会死的...
一个门徒低声说。
这根本就是自杀。
另一个门徒的投影颤抖着。
战场上,白泽的盔甲已经残破不堪。一支黑箭贯穿他的面甲,裂纹从箭孔蔓延至整个头盔。他的动作开始迟缓,每一次挥剑都带起更多飞散的代码——那是他的,他的。
就在这时,悬崖边缘传来一声嘶吼。
妈的!老子不管了!
一个瘦小的数据旋风突然跃出悬崖。在下坠过程中,他的形态开始重组、凝实——旋风收缩,化作盔甲;数据流编织,形成披风;最后,一顶和白泽一模一样的鹿角头盔出现在他头上。
现实中,那间狭小的公寓里,年轻黑客的手指悬在虚拟键盘上颤抖了整整三秒,最终重重按下回车键。
确认接入。
网络世界里,第二个白武士狠狠砸进战场。他的剑术生疏,但足够疯狂。黑甲士兵的刀砍在他的肩膀上,他却大笑着反手捅穿对方的胸膛。
悬崖上,死寂被打破。
算我一个!
地下数据中心,一个女黑客扯掉交互盔上的神经连接线,直接插入了后颈更深层的接口。她的投影在跃出悬崖的瞬间,同样化作了白甲武士。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车库工作室里,女孩咬破嘴唇,血珠滴在虚拟键盘上。她闭上眼睛,意识彻底投入数据洪流——她的白武士形态比其他人都要完整,甚至披风边缘燃烧的代码都更加炽烈。
战场上,白色的光点越来越多。
起初只是零星几个,很快变成十几人,然后是几十人。他们从四面八方突入敌阵,剑锋所过之处,黑甲士兵如麦秆般倒下。白泽的压力骤然减轻,他折断插在胸口的箭矢,抬头望向悬崖——
还有上百个门徒正在跃下。
数据风暴在他们身后形成巨大的旋涡,天空中的极光扭曲成战旗的形状。白泽大笑起来,笑声在战场上回荡。
白泽的身形突然在战场上凝滞。
插满黑色箭矢的盔甲开始迸发刺目的白光,那些破碎的裂痕间流淌出液态的数据流。他的躯体扭曲、膨胀,盔甲如同活物般蠕动重组。鹿角头盔融化又凝固,化作真正的骨质长角;白色披风沸腾着,化作蓬松的鬃毛;巨剑崩解成无数光点,重新凝聚为锋利的爪牙。
当光芒散去时,一头巨大的白色猛虎昂首立于战场中央。
它通体雪白,唯有眼眸是燃烧的蓝色火焰。头顶一对分叉的鹿角缠绕着紫色电光,每次呼吸都带起数据风暴的涟漪。足爪踏地时,方圆百米的黑甲士兵瞬间崩解成破碎的代码块。
吼——!
虎啸震响天地。城墙上的弓箭手慌乱后撤,却见那神话般的巨兽已人立而起,前爪狠狠拍在城门上。加密算法构筑的钢铁大门凹陷下去,裂缝中喷出岩浆般的红光。
数百名白武士在这一刻同时发出战吼。他们跟随着巨兽冲锋,白色洪流终于撕开了黑色军阵的防线。有人被病毒长矛贯穿,却在消散前将武器掷向城墙;有人跃上虎背,借着冲锋的势头跳进敌群自爆,炸开一团刺目的数据焰。
现实世界中,有人额头抵着屏幕,鲜血从咬破的嘴唇滴落在键盘上。他的神经链接头盔过载发烫,却仍在向战场输送更多运算力:
再撑十秒...就十秒...
女黑客的指尖在抽搐,但她死死按住神经链接接口不放:
突破第二道防火墙了!
白泽的身后,白武士们已折损过半。残存者盔甲破碎,却依旧高举数据凝成的武器。更远处,还有新的光点正从悬崖跃下,在下坠过程中蜕变出白武士的形象。
紫色闪电劈开天空时,照亮的不仅是战场,还有数百个现实世界中,那些戴着神经链接设备、嘴角渗血却仍在微笑的黑客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