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纸,在书桌上投下淡淡的光斑。
贾政睁开眼时,只觉神清气爽,昨夜消耗的神识已恢复如初。
《弥陀经》果然玄妙,不过两柱香的功夫,驱物境神识损耗便尽数补回,连带着肉身的疲惫也消散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屋外传来洒扫的声音,丫鬟们轻手轻脚地走动,带着清晨特有的朝气。
贾政起身更衣,玄色常服外罩了件石青披风,更显身姿挺拔。
刚推开房门,就见林如海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晨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竟透着几分温润。
“看来存周休息得不错。”林如海笑道,“我让厨房备了扬州早茶,蟹黄汤包刚出笼。”
贾政拱手:“有劳如海兄了。”
早膳摆在花厅,水晶虾饺、翡翠烧卖、蟹黄汤包摆了满满一桌,都是扬州特色。
林如海亲自给贾政倒了杯碧螺春:
“尝尝这个,明前的新茶,比去年的更醇厚些。”
贾政尝了口茶,果然清香回甘,笑道:“还是江南的茶养人。”
“等你查完案子,我让人给你备几箱带回京。”林如海话锋一转,“今日打算去何处?”
“先去扬州府衙,提审周启年。”贾政夹起一个汤包,轻轻咬破皮,吸了口汤汁,
“他儿子涉案,做父亲的,总该知道些什么。”
“我陪你去。”林如海放下茶杯,语气不容置疑,“周启年在扬州经营多年,门生故吏不少,有我在,他多少会收敛些。”
贾政本想谢绝——林如海是盐政,与地方官交集多,牵扯进来未必妥当。
但见他眼神坚定,便点了点头:“有劳如海兄。”
他知道,林如海此举,既是旧情,也是立场。
江南官场盘根错节,林家和甄家本就不对付,如今能借自己的势打压甄家,林如海自然不会错过。
早膳后,剩余锦衣卫在林府外列队,玄色披风在晨风里翻卷,刀光剑影透着肃杀之气。
“这阵仗,怕是要吓坏扬州的官绅了。”林如海看着队列,打趣道。
“对付某些人,就得用他们看得懂的方式。”贾政翻身上马,腰间的寒光铁匕首随着动作轻响,“走吧。”
两匹骏马并辔而行,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整齐的声响,惊得路边的小贩慌忙避让。
扬州城的百姓纷纷探头张望,见是锦衣卫护送着两位官员,议论声嗡嗡响起:
“那不是林大人吗?旁边那位是谁?”
“看阵仗,怕是京里来的大官!”
“听说昨晚有快马出城,往城外去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议论声渐渐被马蹄声淹没。贾政望着街两旁的商铺,绸缎庄、茶叶铺、盐行……大多挂着与甄家有关的招牌。
这扬州城,果然是甄家的天下。
林如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低声道:“甄家在江南经营三代,盘根错节,周启年只是其中一根枝桠。”
“枝桠多了,就能长成遮天大树。”贾政勒了勒缰绳,“我这次来,就是要砍断几根。”
林如海笑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存周风采更盛往昔啊。”
“对付阴私勾当,拐弯抹角没用。”贾政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扬州府衙,朱漆大门前已有官员等候,为首的正是周启年,“到了。”
周启年穿着绯红官袍,站在台阶下,脸上堆着谦卑的笑,眼神却在飞快扫视着锦衣卫队列,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贾大人,林大人,下官恭迎二位。”他拱手时,手微微发颤。
贾政没理他,径直往府衙里走,声音冷得像冰:“周大人,借你的公堂一用,有些事,该问问清楚了。”
周启年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贾政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后背沁出冷汗。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扬州府衙的鸣冤鼓在晨光里沉默着,扬州知府朱延庆陪着。
扬州府衙的公堂肃穆森严,公案后的“明镜高悬”匾额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贾政坐在侧席,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落在阶下的周启年身上。
这位扬州通判穿着绯红官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
“周大人,”贾政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公堂内的空气骤然收紧,
“你儿子周定安跟工部巡查反馈说,有工程腐败的情报要向贾琏禀报。本官想问问,他口中的‘腐败’,具体指什么?”
周启年的眼皮跳了跳,拱手道:“回大人,犬子年少无知,怕是听了些市井谣言,随口胡说的。下官已经严加管教过了。”
“胡说?”贾政挑眉,指尖叩击桌面的节奏快了几分,
“他一个通判公子,不好好在家读书,跑到盐道的工程房里‘胡说’?”
周启年的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却依旧平稳:“这孩子就是爱凑热闹,听说贾琏大人在巡查漕运,便想着献些殷勤,没成想……没成想竟出了那样的事。下官惭愧。”
“献殷勤?”林如海在一旁淡淡开口,“周大人去年主持的盐道工程,拨款五十万两,完工后却被人举报偷工减料。这事,令郎知道吗?”
周启年的脸色瞬间变了,忙道:“林大人明鉴!那是诬告!盐道工程的账目清清楚楚,有工部的验收文书为证!”
“哦?”贾政接过话头,“这么说,周大人认为,所有工程都是干净的?尤其是这几年扬州境内的盐道工程?”
周启年梗着脖子,语气斩钉截铁:“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盐道工程绝无腐败之事!每一笔银子都花在明处,每一块砖石都经得起查验!”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定安这孩子,定是把别处听来的闲话记混了,安到了盐道的工程上。他从未跟下官提过什么腐败,下官也敢保证,他绝没结交过什么可疑之人——平日里来往的,都是些同窗学子。”
这话滴水不漏,既撇清了周定安,又把所有问题都推给“记错了”“胡说”。
贾政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