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子的魔力是无穷的。
尤其对于一个已经三年不知肉味,并且胃口深不见底的吃货来说。
顾清辞仿佛化身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除草机器,两只手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当然,就算是这样,当顾清辞和秦水烟两个人,终于将那片顽固的责任田里最后一把杂草给清理干净时,天上的太阳也已经挪到了头顶正中央。
烈日当空,毒辣得没有一丝遮拦。
空气被烤得滚烫,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两个人真正是又累又饿,前胸贴着后背,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从棉花地晃晃悠悠地走回知青点,那段不算长的土路,此刻却像是走不到尽头。
回到那排灰扑扑的土坯房时,整个知青点静悄悄的,几乎看不到人影。大部分知青都在食堂匆匆扒拉完午饭,又顶着大太阳,赶回地里去挣那赖以生存的工分了。
院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声音,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犬吠。
秦水烟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院子中央那口老井旁,吃力地打上来一桶水。
井水冰凉刺骨,带着深层泥土的清冽气息。她拎着半桶水,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那间东厢的小房间。
顾清辞也学着她的样子,打了一桶水,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她脱掉那身被汗水浸透又沾满泥土的劳动服,用毛巾浸了井水,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门外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顾清辞,好了吗?”是秦水烟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沐浴完的清爽。
“好……好了!”顾清辞应了一声,连忙换上一件虽然洗得发白的短袖衬衫,背上自己那个空空的小竹篓,打开了房门。
门口的秦水烟让她眼前一亮。
她也换了衣服,一件素净的白衬衫,一条卡其色的长裤,简简单单,却被她穿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好看。她没有像其他女知青那样扎起辫子,一头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就那么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着水。
那张明艳的脸上不施粉黛,被水汽蒸腾出一种天然的红晕,比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多了几分柔和与慵懒。
秦水烟看着她,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她从裤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递了过去。
“我房间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先吃块饼干垫垫肚子,别等会儿走到半路饿晕了。”
顾清辞低头一看,眼睛瞬间就亮了。
金鸡牌饼干!
她只在供销社的柜台里见过,一块就要一毛钱,还有二两粮票,她从来没舍得买过。
“这……这太贵重了……”
“行了,快吃吧。”秦水烟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顾清辞不再推辞,轻轻撕开油纸,将那块方形的饼干送进嘴里。
“咔嚓”一声。
酥脆的饼干在齿间碎裂,一股浓郁的奶香味瞬间在整个口腔里爆炸开来!
太香了!太好吃了!
顾清辞幸福得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吃到糖果的小仓鼠,脸颊满足地鼓起,连咀嚼的动作都变得格外珍惜和缓慢。
秦水烟看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有些好笑,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她另一只空着的手。
“走了。”
顾清辞的手猛地一僵。
秦水烟的手很软,很滑,带着一丝沐浴后的微凉,和她这种常年干农活,满是薄茧的手,是截然不同的触感。
她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秦水烟不轻不重地握紧了。
她只好红着脸,任由她牵着,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走出了知青点。
外面的太阳依旧很大,但田野间的风也大。从知青宿舍到去镇上的那条土路,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那股子带着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热风呼呼地吹过来,竟将两人湿漉漉的头发都吹得半干了。
秦水烟的发丝被风吹得扬起,有几缕调皮地拂过顾清辞的脸颊,痒痒的,还带着一股极好闻的香皂味。
“你来这儿多久了?”秦水烟忽然开口问道,打破了沉默。
顾清辞咽下最后一口饼干,连饼干渣都舔得干干净净,才小声回答道:“三年了。我十七岁那年来的。”
“想家吗?”秦水烟又问,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清辞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睫毛也跟着颤了颤。
“想。”
秦水烟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那你来这三年,有回去过吗?”
顾清辞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无奈:“没有。回去一趟要买火车票,得花好多钱呢,我……我舍不得。”
她像是怕秦水烟误会自己和家里关系不好,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妈和我家里人,每个月都会给我写信的。上个月,我妈还给我寄了张照片过来呢,等回去了我拿给你看。”
她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用秦水烟再问,就自己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我家还有两个妹妹,我出来的时候,她们都还在读初中。我是家里最大的。”
“我们家……穷。我出来当知青,家里就能少一张嘴吃饭,压力也能小一点。”
“而且,我在这边干活,年底分粮结余的时候,还能攒下一点钱。虽然不多,但也能寄点回去,给我妈,给妹妹们买点东西,也算是……减轻一点家里的压力。”
顾清辞说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又小了下去,像蚊子哼哼:“我……我就想着,能多攒点钱,以后我妹妹要是也能考上大学,我还能……还能给她凑点学费。”
说完,她抬起头,那双干净的眸子里盛满了好奇,望向秦水烟:“那你呢?烟烟,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呀?”
“这里又穷,冬天又冷得能冻掉人耳朵。你家里肯定很有钱吧?出来当知青,你家里人为什么不给你选个富裕点的地方?我听说南边有些地方,跟咱们这儿可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