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城外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气味。刘睿并未在城中久留,对韩猛的处理和对守军的犒赏自有随后赶来的黑冰台人员与地方官吏接手。
他带着公输衍,以及那位在守城战中表现出色、被他临时擢升为铁壁城代守将的年轻军官赵千钧,离开了铁壁城,继续向睿城方向行进。
赵千钧此刻仍有些恍惚,仿佛置身梦中。前一刻他还是个因不肯同流合污而被上官排挤、只能在城头死战的戍副,下一刻竟成了代守将,更是得以追随在传说中的北疆王身侧。他骑着一匹从胡人那里缴获的战马,紧跟在刘睿身后,目光不时敬畏地落在前方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上。
“千钧。”刘睿的声音忽然响起,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末将在!”赵千钧猛地一凛,挺直腰板。
“观方才胡人攻势,其主攻方向与佯动配合,你以为如何?”刘睿并未回头,仿佛随意问道。
赵千钧心中一震,知道这是王爷在考校他。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仔细回想战况,沉声答道:“回王爷!胡人此次主攻东门,攻势猛烈,但末将观察,其西门外的骑兵游弋更为频繁,且几次试探性冲击都刻意保留了实力。末将以为,若我军被东门战事完全吸引,其西门外的骑兵才是真正的杀招,意在关键时刻突入城内,或截杀我出城救援的部队。”
“哦?”刘睿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那你当时在城头,是如何应对?”
赵千钧脸上露出一丝惭愧:“末将人微言轻,虽有所疑,却无法调动兵力。只能将麾下仅有的二十名弟兄,暗中布置在西门瓮城两侧,多备弓弩滚石,以防万一。”
刘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子确有几分眼力,更难得的是在职权有限的情况下,仍能做出力所能及的最优布置,是个可造之材。
公输衍在一旁听着,对军事虽不甚了然,却也觉得这赵千钧思路清晰,不由暗暗点头。
三人一路北行,刘睿时而会出言点拨赵千钧几句,或是指出沿途地形可用于设伏、驻兵之处,或是讲解一些基本的兵力调配与阵型变换之理。他言语精炼,直指要害,往往让赵千钧有茅塞顿开之感,对刘睿的敬佩更是与日俱增。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野狼坳”的谷地。此地是通往睿城方向的要道之一,两侧山势虽不险峻,但林木丛生,易于隐藏。
刘睿忽然勒马停下,神识如水银泻地般向前方蔓延开去。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前方十里,有伏兵。”
“什么?!”赵千钧和公输衍皆是一惊。公输衍立刻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机关工具,赵千钧则下意识地手按刀柄,警惕地望向四周。
“人数不多,约三百,皆是胡骑。藏于坳口两侧林中。”刘睿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应是铁壁城败退的残兵,不甘心失败,想在此地劫掠一番,或是碰碰运气,看能否截杀我方的传令兵或小股部队。”
三百胡骑,若在平原野战,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尤其对于他们这仅有三人(虽然有一个是宗师)的队伍而言。
赵千钧迅速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敌我形势和地形。他看向刘睿,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渴望”的光芒:“王爷,末将……末将有一计,或可全歼此股胡虏!”
“讲。”刘睿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
赵千钧深吸一口气,指着地图(刘睿随手画出)道:“胡人埋伏于坳口,意在等我入瓮。我们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王爷与公输先生在此稍候,末将单骑前去诱敌!佯装不察,闯入其埋伏圈,然后故作惊慌,向西北方向的‘落鹰涧’撤退。”
他手指点向地图上一处狭窄的险地:“落鹰涧入口狭窄,仅容数骑并行,内里却是死路!胡人若追来,必争先恐后涌入。届时,王爷可于涧口以……以雷霆手段封堵!末将则在涧内凭借地形,以弓弩狙杀!公输先生的机关兽或可于关键时刻,堵塞通道,制造混乱!”
他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刘睿。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最关键的一环,在于刘睿能否凭一己之力,堵住数百胡骑疯狂冲击的涧口!这听起来近乎天方夜谭。
公输衍也瞪大了眼睛,觉得赵千钧的计划太过疯狂。
刘睿却笑了。他看着赵千钧,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此子不仅有心,更有胆!敢想敢为,还能充分利用己方最大的优势——他这位宗师境强者!
“准。”刘睿只回了一个字。
赵千钧大喜过望,再无犹豫,一抱拳,策马便向前方坳口疾驰而去。
公输衍看着赵千钧远去的背影,担忧道:“主公,赵将军他……”
“无妨。”刘睿目光深邃,“璞玉需磨。今日,便看看这块璞玉,能绽放何等光华。”
约莫一炷香后,前方坳口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胡人的唿哨喊杀声!只见赵千钧单人独骑,从坳口处狼狈冲出,头盔歪斜,甲胄上似乎还带着箭矢擦过的痕迹,他拼命打马,向着西北落鹰涧方向“仓惶”逃窜。身后,烟尘大作,数百胡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嗷嗷叫着紧追不舍!
刘睿与公输衍早已提前赶到落鹰涧附近隐匿。
眼看胡骑前部跟着赵千钧,一头扎进了那狭窄的涧口,因为争功,队伍拉得极长,乱哄哄地涌入。
就是此刻!
刘睿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落鹰涧入口处!面对汹涌而来的胡骑洪流,他面色平静,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皇霸万相罡气运转,这一次,他模拟的是法家律令的森严壁垒与兵家绝境的一夫当关之意!
一掌平推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的光华。一股无形无质,却厚重如山、凝练如钢的磅礴力场,以他的手掌为起点,瞬间充斥了整个狭窄的涧口!
冲在最前面的胡骑,只觉得撞上了一堵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城墙!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巨大的惯性让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狠狠地撞了上来!
人仰马翻!骨断筋折的咔嚓声、战马的悲鸣声、胡人的惊叫声瞬间响成一片!狭窄的涧口,刹那间被失控的战马和摔倒的胡兵堵塞!
后面的胡骑不明所以,还在往前涌,却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叹息之壁,寸进不得!
“放箭!”
涧内,传来了赵千钧冷静的喝令声。早已占据高处有利地形的他,带着公输衍临时组装好的几具简易连弩(利用机关零件改造),将复仇的箭矢精准地射向挤成一团、无法动弹的胡人!
嗤嗤嗤——!
箭矢破空,每一箭都伴随着一声惨叫。胡人成了活靶子,进退维谷,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公输衍也操控着木牛流马,将几块巨大的岩石推落到涧口通道,进一步加剧了堵塞和混乱。
屠杀,在落鹰涧这处绝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刘睿独立涧口,衣袂在混乱的气流中微微飘动,面色如常。那无形的力场稳如磐石,任凭胡人如何冲击、咒骂、哀求,都无法逾越雷池半步。
他如同定海神针,以绝对的武力,为赵千钧搭建了一个完美的表演舞台。
半个时辰后,涧内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声渐渐停歇。
赵千钧满身血污,却眼神明亮如星,从涧内大步走出,对着刘睿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禀王爷!潜入落鹰涧胡虏二百七十三人,已尽数歼灭!末将幸不辱命!”
刘睿收起力场,看着眼前这个在血火中迅速成长起来的年轻将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伸手扶起赵千钧,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很好。此战,你为首功。”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野狼坳口。赵千钧站在刘睿身侧,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认可,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彻底改变。
而北疆军的将星序列中,一颗新星,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