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率领的三万北征军,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沿着运河北岸,以惊人的速度向北疾进。他们昼伏夜出,避开清军重兵驻守的城镇关隘,专拣偏僻小路,马蹄包裹,人衔枚,马摘铃,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直扑数百里外的徐州。
多铎派出的前哨游骑,直到北征军前锋已越过宿迁,才终于捕捉到这支庞大军队的踪迹。消息传回,多铎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料到林慕义竟敢如此大胆,更没料到这支军队的进军速度如此之快!他急令原本准备直扑淮安的前锋精锐,分兵两万,由悍将准塔率领,火速西进,务必在江北军抵达徐州前将其拦截,并严令徐州守军紧闭城门,死守待援。
然而,李贵的速度,还是快了一步。
当准塔率领的清军前锋气喘吁吁地赶到徐州城南五十里的吕梁洪时,李贵的大军,已然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徐州城下!
时值黄昏,残阳如血,将古老的徐州城墙染成了一片凄厉的赭红色。城头,清军守将、原明军降将高杰(此高杰与历史上同名,非同一人)面色凝重,望着城外那支突然出现、队列严整、杀气腾腾的军队,心中骇然。他麾下虽有近万守军,但多为新附之众,面对这支刚刚在池州血战中磨砺出来的虎狼之师,未战先怯。
李贵没有给守军太多喘息和准备的时间。大军抵达的当晚,稍作休整,他便下令,趁夜发动猛攻!
没有传统的围城筑垒,没有漫长的对峙消耗。李贵的战术,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
集中所有炮兵,包括数十门轻便的“迅雷”炮和部分缴获的重型红衣大炮,在选定的几个突破点上,进行短暂而极其猛烈的火力准备!
“放!”
随着李贵一声令下,炮火轰鸣,震耳欲聋!炽热的炮弹如同流星般砸向徐州城墙!实心弹撞击着古老的墙砖,发出沉闷的巨响,碎石飞溅;开花弹则在城头凌空爆炸,迸射出无数致命的破片,守军被炸得人仰马翻!
这前所未有的猛烈炮火,瞬间就将城头的守军打懵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密集、如此精准的炮击?
炮火准备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戛然而止。
“锐士营!登城!”李贵的命令如同出鞘的利剑!
早已准备就绪的锐士营敢死队,扛着云梯,冒着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如同潮水般涌向城墙!新式燧发铳手则在后方提供火力掩护,精准地压制着任何敢于露头的守军。
惨烈的登城战开始了!城上城下,箭矢如雨,铳声如爆豆,滚木擂石不断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锐士营的悍勇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不顾伤亡,前仆后继,硬是在守军被打得晕头转向之际,在数个地段登上了城头!
“挡住!给老子挡住!”高杰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亲自挥刀督战。然而,城头的混乱已经难以遏制。登上城头的江北军士兵,三人一组,背靠着背,用燧发铳和铳刺,在城墙上开辟出一个个小小的立足点,后续的部队如同蚂蚁般源源不断地攀爬上来。
与此同时,被整编的左部降军,也在军官的驱策下,呐喊着向其他城墙段发起了猛攻,牵制着守军的兵力。
战斗从深夜持续到黎明。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徐州南门的城楼上,终于竖起了“振明”军的战旗!
城门被从内部打开,大队的江北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了徐州城!巷战随之展开,但失去了城墙依托、士气已然崩溃的清军,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高杰在亲兵拼死护卫下,从北门突围而出,狼狈逃窜。
从发动攻击到破城,仅仅用了不到六个时辰!
当李贵踏着满地的瓦砾和尚未干涸的血迹,走进徐州城时,天色已然大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街道上,士兵们正在清剿残敌,收拢俘虏,扑灭火焰。
“将军,初步清点,毙伤俘敌约五千,缴获粮草军械无算!我军伤亡……约三千。”孙铨快步走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与兴奋,向李贵汇报。
李贵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拿下徐州只是第一步,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他立刻下令:“立刻组织人手,清点府库,将所有能带走的粮草、军械、尤其是火药,全部装车!带不走的,一把火烧掉!加固城防,尤其是北门!多铎的援军,快到了!”
他的判断没有错。就在江北军攻占徐州的第二天下午,准塔率领的两万清军前锋,便如同旋风般赶到了徐州城下,将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团团围住!
站在残破的城头,李贵望着城外如同乌云般压来的清军营寨,以及那密密麻麻、盔明甲亮的八旗精锐,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手中只有不到三万经过血战、疲惫不堪的军队,而城外,是两万养精蓄锐的八旗劲旅,更远处,多铎亲率的主力十余万,正日夜兼程赶来。
他们成了一支深入敌后的孤军。
“怕吗?”李贵看了一眼身旁年轻却已显沉稳的孙铨。
孙铨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将军,自打入讲武堂那天起,学生等的就是这一天!能让八旗铁骑在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纵死何憾?”
李贵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好小子!有骨气!告诉弟兄们,咱们就在这徐州城,会会这所谓的‘满洲铁骑’,看看是他们马刀快,还是咱们的火铳利!”
孤军深入,身陷重围。
但这支由新式理念锻造的军队,眼中没有绝望,只有燃烧的战意。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在这北国的土地上,证明那来自江南的星火,足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