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尾裙拖在地上，被鲜血浸润得更红，步摇晃荡，楼碧瑜手中的簪子已经染成了鲜艳的红，又被大雨冲下。
雨幕遮挡了虞诚的笑，他就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们垂死挣扎。
“保护小姐冲出去！”
楼十二调转剑头，快步来到楼碧瑜身边。
“小心！”
楼碧瑜推开他，箭矢劈开雨幕，狠狠地刺进楼碧瑜的肩头！
巨大的推力让她踉跄了几步，堪堪稳住身形。
倾盆的大雨像是不要钱一样，冲刷着那张明媚的脸，渐渐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身上的凉意一点点侵入骨髓，如坠冰窖。
呼吸都是冷的，侵入鼻腔的血腥味像是要将她的神智全部搅毁，手脚冰凉。
楼碧瑜握簪的手紧了紧，冰凉的触感一时让她分不清到底是簪冷，还是手冷。
少女穿着宫装，不复往日的娇笑，目光穿过雨幕直直地盯着楼碧瑜。
模糊的视线依稀勾勒她的样子，楼碧瑜扯了扯嘴角，想像以往一样，露出一个笑。
可，毒液带来瘙痒的疼痛，整条手臂都随之麻痹，她的面容在雨幕中扭曲。
“爱妃，别手下留情啊。”
虞诚抛起一颗葡萄，嚼了嚼，脸上挂着让人胆寒的笑。
娜仁微微一笑，再次拉弓搭箭，“当然，陛下。”
她松开了箭，箭头穿破雨幕，带着劲风，穿透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滴落在脸上，楼碧瑜才回了神。
手臂不断传来疼痛，她却再也顾不得，跌跌撞撞地扶住将要倒下去的人。
“父亲！”
这一箭，直接穿透了心脏。
鲜血不断从口中流出，楼碧瑜的手上都是温热的。
她慌张地按住伤口，不断地重复:“父亲、父亲……”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一直醒着。
周围不断有人倒下，步摇冰冷的甩在脸上，楼瞻远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
虞诚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收回了系统的金手指。
绝对命中，不管如何多，被指定的对象一定会被命中。
他就是要看她们自相残杀。
温热的血不断染红地面的每个角落，楼十一跑了过去，用剑逼退围上来的禁卫军。
“小姐！快走！”
虞诚怎么可能让他心心念念的敌人跑掉。
[系统，锁定男主！]
他的眸中爆发恨意，咬牙切齿。
[锁定中……锁定中……目标不在范围之内！]
虞诚愣了愣，怎么可能？！
[重新锁定！]
明明楼折阙就在眼前，怎么可能不在范围中？！
[锁定中……锁定失败！目标不在范围中！]
虞诚像是明白了什么。
[将楼府困住！]
[滴滴滴……不明原因干扰……无法……滴！检测到宿主已得到景国所有百姓支持，锁定成功！目标，楼折阙！]
冰蓝的字体跳动。
[已围困男主！]
果然，不出虞诚的意料，楼瞻远最后做的事竟然是点燃了一小缕烟花，空中的乌云都遮挡不住的绚烂。
虞诚气急败坏，提剑而来，身后，娜仁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老东西！竟然敢耍我！”
楼十一与楼十二对视一眼，两人迅速冲了过去！
他们的身体在雨幕中犹如鬼魅，眼见就要刺穿虞诚的脖颈，一道电流让他们瞬间失去了攻击力，长剑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禁卫军的箭已然悬于头颅，两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滚到了楼碧瑜的身边。
未闭的眼盯着她，蕴含着不甘。
血，浸透了地板，顺着台阶，流向远方。
无尽空白的世界，黑线绞紧了神明的身体，楼家每死一人，祂的身上便多出一根黑线。
渐渐的，本来只是堆积在脖颈处的黑线渐渐蔓延到脸上，像是游蛇一般，死死卷紧自己的猎物。
江寒笙……
看到了吗，看到那些痛苦的人了吗……
如果不是你，他们早该复仇了！
是你的错，都是你的存在，让他们只能变成一条黑线，日日夜夜，缠在你身上！！
江寒笙！想起来了吗？！
脑海嘶哑的声音不断质问祂，愤怒、扭曲、尖锐、破碎。
黑线勒出浅浅的血迹，贪婪地吸取神明的血。
那个世界，少女低下了头，任由眼泪滚落。
剑尖停在了她的面前，娜仁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陛下，把她交给我吧。”
虞诚低头，这个高傲的少女破碎地跪在雨水中，固执地将父亲的手握在手里，宽大的袖子像是在为两颗头颅遮风挡雨。
虞诚忽然觉得没趣，将手中的剑扔给娜仁。
“爱妃，可别让朕失望啊。”
娜仁接过剑，恭敬垂头。
明黄的衣摆消失在视野里，少女的裙尾闯进了视野，冰凉的剑身横在脖颈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娜仁轻轻开口，问完，却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嫁衣披在楼碧瑜的身上，在娜仁看来却如此的刺眼。
她好像不该这样，至少不该死在她的手里。
诡异的想法被娜仁按下，她的眉眼忽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该杀了你。”
像是在对自己说。
长剑刺出，却被一只手摁住，鲜艳的红顺着剑身滴落。
那个一直垂着头的少女终于抬起了头，脖颈仰起，似是嘲讽。
“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楼碧瑜轻轻说了句，哽咽被藏在淅沥的雨声里，注定不会为人所知。
娜仁用了力，像是要将少女的手生生砍下，下一刻，美眸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娜仁，陪我进地狱吧。”
楼碧瑜拔出了沾着毒粉的簪子，这是用在虞诚身上的，没成想，最后却用在了她的挚友身上。
娜仁倒在了雨中，某种似乎闪着光，明明灭灭。
疼痛一点点唤醒她丢失的记忆，开心的、悲伤的，她和她的一切在此刻爆发，却太晚了。
娜仁挣扎得起身，腹部的疼痛像是一条导火线，不一会儿便会星火燎原。
“明姝……”
楼碧瑜再也没看过她。
剑身被她横在脖颈，她知道，今日，没有人能逃出去，少女声音压着哽咽，坚定无比:“苍天在上！我楼碧瑜愿以自身生命为代价！求神明显灵！诛暴君！伐无道！”
“楼家血魂葬于此地！虞诚！我等着你下地狱！”
她的眼穿过雨幕，直直盯着高座之上的帝王。
她不信神，却在最后，躬身求神。
一道闪电滑过天边，照亮少女的眉眼。
剑尖轻轻割裂皮肤，血流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