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门,东渊洲的巍峨巨擘,终年被淡淡的仙雾缭绕,宛如九天之上的琼楼玉宇。山门前,两尊高达千丈的青铜神兽镇守,气势恢宏,镇压着一方气运。
然而,此刻这神圣之地,却笼罩在一片肃杀与诡异之中。
楚天、叶孤舟、风清雪,三人如三只孤狼,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山门阴影之下。他们收敛了全身气息,连呼吸都与山间的风声融为一体。
“情况不对。”楚天压低声音,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四周。
山门前,除了两尊神兽,竟看不到一个巡逻的弟子。整座太玄门,安静得像一座死城。
“是‘摘星台’的缘故。”叶孤舟面色凝重,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窥天镜,镜面上光华流转,映出山门之后深邃的殿宇群,“太玄门主启动了‘摘星台’,抽取了方圆千里内的大部分灵气,门下弟子要么被征调去守护台基,要么……被抽干了精血,炼成了丹药。”
楚天闻言,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滔天的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酝酿。
“走!”
他不再犹豫,身形一闪,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山门!焚天剑未出鞘,但其上萦绕的赤金与墨黑火焰,已将周围的空间都灼烧得微微扭曲。
“嗡——!”
守护山门的青铜神兽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黄金光柱,轰然撞向楚天!
这一击,蕴含着太玄门立派千年的气运与威压,寻常修士触之即死!
楚天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他体内的残碑血脉疯狂运转,左手成爪,对着那道光柱猛地一撕!
“噬魂爪!”
漆黑的吞噬之力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手,竟硬生生将那道黄金光柱撕开了一道口子!楚天趁机穿身而过,毫发无伤!
“什么?!”
隐藏在暗处的太玄门长老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
楚天如入无人之境,焚天剑出鞘,剑光纵横捭阖,将拦路的阵法结界一一撕裂。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花梦瑶,带她走!
太玄殿,主殿。
大殿中央,一座高达百丈的“摘星台”直插云霄,台上有无数符文流转,正在疯狂抽取着天地间的灵气。
花梦瑶,那位风华绝代的太玄门圣女,此刻却像个囚徒,被一根璀璨的锁链钉在摘星台的中心。她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哈哈哈!楚天,你还是来了!”
一道狂傲的笑声从主位上传来。太玄门主,一位身穿紫金道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血色长裙的女子,正是幽冥教的鬼手判官。
“放开她。”楚天站在殿门口,声音冷得像冰。
“放开她?”太玄门主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楚天,你杀我太玄门长老,血洗我分舵,今日,便用你这‘破界者’的命,来祭我的‘永恒丹’!”
他大手一挥。
“嗡!”
摘星台上,数百名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修士,突然齐声尖啸!他们体内的精血,被瞬间抽干,化作一道道血色光流,涌入花梦瑶体内!
“呃啊!”
花梦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体内的灵力本就因替楚天挡箭而紊乱,此刻又被强行灌入如此庞大的精血,神魂与肉身都濒临崩溃!
“花梦瑶!”楚天目眦欲裂。
“现在,轮到你了。”太玄门主狞笑着,一掌拍出。
“掌中世界!”
一个栩栩如生的、由法则构成的小世界,朝着楚天当头罩下!这个世界里,万法不存,时间静止,一旦陷入,便如同坠入无间地狱!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
“叮——!”
一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无尽寒意的玉磬声,突兀地在大殿中响起。
“铛!”
那足以困住化神修士的“掌中世界”,竟被这声磬音,敲出了一丝裂痕!
楚天猛地抬头,只见大殿的另一侧,一道冰蓝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俏然而立。
那是一个女子,身着一袭银色甲胄,甲胄上雕刻着繁复的雪花纹路。她手持一柄同样由万年寒冰铸就的长枪,枪尖斜指地面,周身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寒气。
她一出现,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降了数度。
“雪无情?!”太玄门主和鬼手判官同时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
“雪国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正是北域雪国的公主,雪无情!
雪无情没有理会他们,她那双被银色面甲遮挡的眼睛,穿透了重重阻隔,落在了楚天身上。她的声音,如同冰川碎裂,清冷而直接:
“残碑血脉,破界者……果然是你。”
楚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北域雪国吗?
“与你无关。”楚天咬牙道。
“不,与你有关。”雪无情缓缓摇头,她看了一眼被钉在台上的花梦瑶,又看了一眼气息狂暴的太玄门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来,是为了了结一段因果。”
她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冰蓝色的闪电,直扑摘星台!
“放肆!”太玄门主怒吼,掌心之中,一团紫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焚天煮海!”
然而,雪无情对这道足以焚山煮海的火焰,竟看都不看一眼。她手中冰枪一抖,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蓝色枪芒,轻描淡写地斩出。
“噗!”
紫金火焰应声而灭。那道冰枪芒去势不减,瞬间便出现在太玄门主面前!
太玄门主大骇,急忙催动护体灵光。
“铛!”
冰枪芒斩在护体灵光上,竟如同热刀切牛油,轻松将其撕裂!狠狠地刺入了太玄门主的左肩!
“啊!”太玄门主发出一声痛吼,踉跄后退。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银甲身影。一枪!仅仅一枪,便重创了不可一世的太玄门主!
“你……”太玄门主又惊又怒。
雪无情却没有理他,她反手一枪,将束缚着花梦瑶的锁链斩断,然后将她轻轻扶住。
“你……你是谁?”花梦瑶虚弱地问道。
雪无情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楚天,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楚天看不懂的……怜悯?
“残碑,吞噬生机,亦吞噬执念。”雪无情的声音传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楚天听,“你以为你是在守护,其实,你只是在重复前人的路。这条路,通往的不是长生,是毁灭。”
这话,与风清雪的告诫,何其相似!
楚天心中剧震。
“少废话!”太玄门主捂着肩膀,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鬼手判官,动手!杀了他们!”
鬼手判官狞笑一声,双手结印,整个大殿的地面突然化作一张巨大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雪无情和楚天咬来!
“冰封万里!”
雪无情冷哼一声,手中冰枪一挥。
刹那间,整个大殿被无尽的冰雪覆盖!那只鬼脸被瞬间冻结,然后“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楚天也动了。他体内的残碑血脉与雪无情的气息,竟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他感觉自己对破界血脉的掌控,似乎又精进了一分。
“焚天,第九式……纪元终结!”
他一剑斩出,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一种仿佛能终结一个时代的、包含了毁灭与创造的终极剑意!
剑光与冰雪,在大殿中央轰然对撞!
轰隆——!
整个太玄门主殿,剧烈地摇晃起来,无数殿宇在余波中轰然倒塌!
趁着混乱,雪无情拉起花梦瑶,对楚天喊道:“走!她撑不了多久!”
楚天看了一眼被重创的太玄门主和混乱的战场,知道今日已无法全歼此獠。他抱起昏迷的花梦瑶,与雪无情一同冲出大殿。
三人冲出太玄门,身后是冲天而起的火光与爆炸。
雪无情带着他们,一路向北,离开了东渊洲的范围。在一处僻静的山谷,她才停了下来。
“她中了‘锁魂钉’和‘摘星术’的反噬,命不久矣。”雪无情看着昏迷的花梦瑶,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楚天心中一痛,连忙盘膝坐下,将自己残碑血脉中纯净的生机,缓缓渡入花梦瑶体内。
雪无情则盘膝坐在一旁,闭目调息。她的银甲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刚才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也消耗了她巨大的力量。
“为什么帮我?”楚天渡完气,抬头问道。
雪无情睁开眼,那双美丽的眸子如同万载寒潭,不起一丝波澜。
“你我,是同一种人。”她缓缓说道,“你为守护而不得,我为斩断宿命而不得不战。我们,都是被‘长生’这条路,扭曲了命运的可怜人。”
她站起身,走到楚天面前,看着他胸口那若隐若现的残碑印记。
“这个印记,是枷锁,也是钥匙。楚天,你比我幸运,你还有回头路。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的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说完,她转身,身影化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散。
“若有来生,愿不相逢于江湖。”
楚天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着怀中依旧昏迷的花梦瑶,又想起了雪无情那冰冷而又悲哀的眼神。
原来,在这条追逐长生的路上,他并不孤单。
总有那么一些人,与他一样,被命运裹挟,奋力挣扎。
而他们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数日后,一处隐秘的山谷。
在楚天残碑血脉和风清雪玉珏的双重守护下,花梦瑶终于悠悠转醒。
“我……我还活着?”她看着楚天,眼中满是迷茫。
“是。”楚天点头。
花梦瑶挣扎着坐起,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又想起了昏迷前的种种,她的眼中,泪水无声地滑落。
“楚天……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自己……”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楚天柔声安慰。
花梦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咽着问道:“你……还会怪我吗?怪我之前的所作所为?”
楚天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不会。我知道,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那该死的宿命。你没有错。”
听到这句话,花梦瑶再也忍不住,伏在楚天怀中,失声痛哭。
这一刻,所有的防备、猜忌、利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两个被命运伤害的人,相互取暖。
楚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却望向了远方。
他知道,救出花梦瑶,只是一个开始。
太玄门不会善罢甘休,幽冥教的鬼手判官还活着,而他自己体内的破界血脉,也如同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前路,依旧遍布荆棘。
但至少,此刻怀中拥有的这份温暖,让他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低头,在花梦瑶耳边轻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再有事。我一定会找到彻底治愈你的方法。”
花梦瑶在他怀中,用力地点了点头。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虚空深处,一张巨大的、由无数魂魄构成的法网,正缓缓张开。法网的中央,一道模糊而威严的身影,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破界者……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