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
气氛肃杀。出示令牌,表明奉皇命查案后,三人被引入一间偏僻的签押房。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面色蜡黄、眼神闪烁的锦衣卫小旗,姓孙。
“城防图失窃案?这个…卑职位卑,所知实在有限…”孙小旗搓着手,一脸为难。
“孙小旗,我们奉旨查案,只需调取案发当日及前三日,五军都督府机要房所有人员出入记录、巡查记录,以及与机要房有直接或者间接接触的所有人员名录档案!”肖华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这个…记录档册…需经历司(锦衣卫内档案部门)主事批准…”
“此乃圣上亲颁腰牌!”江宅将一块刻有“如朕亲临”字样的临时玉牌(离宫前李无根所给)按在桌上,冰冷的目光直视孙小旗,“延误查案,视为通敌!孙小旗,你担待得起吗?”
孙小旗吓得一哆嗦,看着那玉牌,冷汗瞬间下来了:“是是是!卑职…卑职这就去取!这就去!”他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很快,几本厚厚的册子被抱了进来。三人立刻埋头翻阅。
出入记录:机要房重地,非持有特定令牌者不得靠近。案发前三日,出入者寥寥,皆为高级将领或负责值守的武库司官员。并无可疑闲杂人等。
巡查记录:外围由京营兵士负责,内围由锦衣卫力士轮班。记录显示一切正常,无异常报告。
人员名录:列出所有可能接触机要房的核心武官、文书、以及负责安保的锦衣卫人员名单,足有数十人。
“看似滴水不漏…”林悦皱眉,“但孙小旗刚才的反应,太刻意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们,提到记录时明显紧张。”
“他怕的不是我们,”肖华手指在名单上缓缓划过,眼神锐利如刀,“而是怕我们查下去。记录越干净,反而越有问题。‘正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接触记录…”江宅闭上眼睛,通灵感知提升到极致,精神如同水流般浸润着厚厚的名册。他不是在“看”,而是在“感受”这些名字。恶意、贪婪、畏惧、忠诚…混乱的气息交织。突然,他在一个名字上感到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潜伏般的阴冷与一丝…被强力压制的心虚!
他猛地睁开眼睛,手指重重地点在一个名字上:“赵德安!武库司主事,七品。案发当日,他最后一次巡查记录显示‘一切正常’,却在记录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以‘突发急症’为由告假回家,至今未归!”
“告假?”林悦立刻翻找相关记录,“告假条…有!但奇怪的是,接替他的另外一名主事,名叫吴有禄的,却在当晚也消失了!没有告假记录!就在赵德安告假后一个时辰!”
“赵德安…吴有禄…”肖华眼神一凝,“查他们的背景!尤其是…财务往来!”
户部档案库房。
凭借“如朕亲临”的腰牌,三人轻易调阅了赵德安和吴有禄的俸禄、田产、以及京城商铺的登记档案。
赵德安:俸禄微薄,名下仅有一处城外不值钱的小田庄。表面清贫。
吴有禄:略有积蓄,在城南有一处老宅。
“太干净了。”肖华摇头,“五军都督府掌管京畿军事机要,油水丰厚。两个掌管核心库房钥匙的主事,绝不可能如此清贫!除非…”他眼中寒光一闪,“他们的钱,见不得光!藏在别处!”
江宅再次闭上眼,指尖划过记录档案的纸张。这一次,他捕捉到了更深层的关联——在赵德安的履历里,一个不起眼的备注项下,记录着他有个远房表兄,名叫孙大成,在城西开着一间棺材铺!而这个名字,江宅刚才在感知赵德安时,那丝阴冷的源头,正隐隐指向这个关联!
“城西,棺材铺,孙大成!”江宅睁开眼,吐出关键信息,“赵德安的钱,很可能在他表兄那里洗白!甚至…那里可能就是他们的联络点!”
“棺材铺?做死人生意…倒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肖华冷笑,“走!”
城西,棺木巷。
这里是应天城最阴暗破败的角落之一。狭窄的巷道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劣质桐油、木材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大大小小的棺材铺挤在巷子两侧,招牌破旧,门板紧闭。孙记寿材铺的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一扇黑漆漆的木门前。
三人换下显眼的飞鱼服,穿着普通布衣,如同前来打听丧葬事宜的寻常百姓靠近。江宅的通灵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悄然探入那扇紧闭的大门。
门内,并非寻常棺材铺的陈设!堆积的棺木只是伪装!内堂竟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密室!墙上赫然挂着一张精细的应天府城郊地图(非核心城防总图,但标注了许多要点)!一个穿着绸缎、面色焦黄、眼神狠戾的中年胖子(孙大成),正和一个满脸横肉、穿着短打、身上带着浓郁硝烟味的汉子低声密谈!桌上,竟散落着几小块亮闪闪的火枪专用铅子!
“…吴有禄那厮太贪!拿到图就想坐地起价!已被‘处理’干净了!”硝烟汉子声音粗嘎。
“赵主事那边呢?风声紧,东厂和锦衣卫都像疯狗一样在查!”孙大成声音紧张。
“放心,我那表弟机灵着呢,告病在家猫着!城防总图这烫手山芋,买家催得急,但赵主事说了,要确保能送出城,必须再加三成!”孙大成眼中闪着贪婪的光,“他要的不是银子…是金元宝!十锭大的!否则宁可毁了!”
“妈的!坐地起价!告诉赵德安,最迟明晚子时,西水关外芦苇荡!见不到图,他和他那一家老小…嘿嘿…”硝烟汉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抓起桌上的铅子塞进怀里,起身就要走。
“等等!”孙大成叫住他,压低了声音,“上面…上面交代的另一件事呢?那个盒子…有线索了吗?”
“盒子?”硝烟汉子皱眉,“什么盒子?老子只负责图!”
“‘圣火令’!上面传下来的死命令!”孙大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狂热,“据说是和那张阵图一起的容器!务必找到!赵德安没提过?”
“没听说过!”硝烟汉子不耐烦地摆手,“老子只认图!”说罢,拉开一道隐秘的后门,闪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圣火令?容器?! 门外的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难道除了拓片,开启星盘真正奥秘,还需要一个特定的容器?这就是赵无咎和朱棣都未曾明说的关键?而这个信息,竟在这棺材铺的密谋中意外泄露!
证据确凿!人赃并获就在眼前!
“动手!”肖华低喝一声,猛地踹开棺材铺大门!
“锦衣卫办案!束手就擒!”
棺木巷的夜,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