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之前那两位怎么看？”
四人之首的李加成，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在讨论一笔普通的生意，但眼神深处的锐利，却能洞穿人心。
他口中的“两位”，指的是刚刚拜访过他们的两个人。
一位，是来自带英部门的一位高级顾问，一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他没有带来任何文件，只带来了一句“善意的提醒”。
“大时代的交替，往往伴随着秩序的混乱。”
“而混乱中，最脆弱的，就是那些看得见的财富。他还祝福我们的家族，能够在未来的风暴中，找到安全的港湾。”
这番话，听起来是祝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四人的心头。
这是赤裸裸的暗示，甚至是威胁。他们在告诉这四大家族：我们要走了，这里以后会很乱，你们的钱，不安全了。
而另一位，则是来自华尔街的朋友，一个代表着国际顶级游资的犹太裔银行家。他带来的，是一份美好的承诺。
他承诺，只要四大家族将核心资产转移到伦敦和纽约，他们可以提供最优厚的避险渠道，甚至能保证四大家族的资产在未来五年内，翻上一番。
郑裕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也带着几分心动，“他们说，这是为了帮助港岛的精英，保留‘自由经济的火种’。”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一个制造恐慌，一个提供出路。
这套组合拳，打得又准又狠，精准地击中了四大家族最柔软，也最自私的地方——对财富流失的恐惧，以及对财富增值的贪婪。
包玉刚始终沉默不语。他只是看着窗外，那片由他们亲手缔造的，繁华到极致的维多利亚港夜景。
“林耀东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李加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整合了资源，他这是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孤注一掷！真是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他是过江龙，想在这里扎根。”郭得胜沉声道，“他想当新时代的英雄，可我们不是。我们必须规避风险，保全家业。几代人的心血，不能拿来当赌注。”
“说得对！”
郑裕通一拍桌子，情绪有些激动。
“我们辛辛苦苦几十年，把港岛从一个小渔村建成国际金融中心，凭什么要被他一个古惑仔出身的泥腿子绑上战车？他说护盘就护盘？万一输了呢？用我们的真金白银，来给他陪葬？”
房间里的空气，愈发燥热。
这番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是旧时代的既得利益者，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他们习惯了在旧时代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赚钱。对于即将到来的新时代，他们充满了未知和恐惧。
而林耀东的强势崛起，更是加剧了这种恐惧。在他们看来，林耀东就是一个不可控的变数，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火药桶的战争狂人。
“所以，各位的意思是？”李加成环视一圈，做最后的确认。
沉默。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好。”李加成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表面上，我们响应林耀东的计划，拿出部分资金，做做样子。但暗地里，启动诺亚方舟计划。”
“通过我们在巴拿马、百慕大、开曼群岛注册的上百家空壳公司，利用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合约做掩护，分批次，将家族的核心资产，逐步转移出去。”
“这件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林耀东，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
“明白。”
“同意。”
“就这么办。”
四只代表着港岛旧时代权力巅峰的手，在这一刻，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深水埗，一栋毫不起眼的唐楼单位内。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电子元件过热的味道。
梁俊一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盯着屏幕上死水一潭的恒生指数，骂骂咧咧道：“妈的，最近股市死气沉沉，连条像样的大鱼都没有！全是些虾毛，塞牙缝都不够！”
坐在他旁边的林义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俊朗的脸上满是专注。他没有理会梁俊一的抱怨，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如瀑布般流过屏幕。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杨真，正靠在墙边，沉默地喝着黑咖啡。
他们三人，是股市里一头神秘的孤狼。不属于任何机构，靠着林义祥编写的、能够监控全市场资金异动的高级算法，以及杨真对市场人性的精准判断，专门狙击那些有问题的公司，或者跟随大鳄的脚步喝汤吃肉。
“喂，阿祥，有什么发现没有？哪怕是哪个二世祖准备拿公司账户去泡女明星都行啊，咱们也能跟着捞一笔。”梁俊一凑到林义祥身边，急不可耐地问道。
林义祥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市场很‘干净’，干净得不正常。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得让人心慌。”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一块屏幕，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来了！”林义祥的精神瞬间紧绷！
梁俊一也立刻凑了过去，只见屏幕上，一个由林义祥设计的“资金瀑布”模型，正显示出一条极其微弱，但绝对不正常的暗流。
“这是……郭氏地产旗下的一个建材子公司？”梁俊一皱起了眉头，“屁大点市值的公司，能有什么动静？”
“不对。”
林义祥的语速开始加快，眼神锐利如刀。
“你看，这笔资金流出后，股价没有任何波动，因为在同一时间，有几十个不起眼的散户账户，用同样的总价，把这些股票全吃了下去。这是左手倒右手，典型的假交易，目的是掩盖资金离场！”
杨真闻言，也放下了咖啡罐，走了过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屏幕。
“跟进去。”杨真只说了三个字。
“明白！”
林义祥双手化作残影，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他绕过层层防火墙，像一条幽灵般潜入了那笔资金流向的基金。
“我操！”看清后台数据的瞬间，林义祥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怎么了？”梁俊一和杨真同时问道。
“这个基金是个中转站！同一时间，有超过三十家看似毫无关联的公司，都在往这里汇钱！而这些公司的股权，最终全部指向……郭氏集团！”
林义祥的声音里，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与颤抖，“而且，所有的钱，在三秒钟之内，就被打包成一个结构性理财产品，再次转移，目的地……瑞士！”
“嘶——”梁俊一倒吸一口凉气，“郭家这是要干嘛？把公司搬空吗？”
“不止！”杨真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指着另外三块屏幕。
那三块屏幕上，同样闪烁着红光。
林义祥立刻会意，将算法模型套用过去，结果让他和梁俊一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李氏集团、郑氏集团、包氏集团……
几乎在同一时间，用着同样的手法，通过不同的渠道，四股庞大的资金洪流，正像四条悄无声息的巨蟒，向着海外的基金，疯狂涌去！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服务器风扇的嗡嗡声，和三人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