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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咽下最后一口气,染血的手指依旧固执地指向那座幽深的山洞。那声气若游丝的“醒鼓”,如同最后的火种,落在织云三人心头,沉甸甸,又带着一丝绝境中的微光。

外围,赶尸铃结成的音波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又一面青铜铃铛炸碎,绿色的音波光华黯淡了一分。虚空侵蚀的灰黑色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汹涌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寨中幸存者们绝望的眼神,都汇聚到了织云他们身上。

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犹豫。

“走!”织云低喝一声,与谢知音、崔九娘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身形一动,便朝着寨子后方那座山峰疾掠而去。

山洞入口被厚厚的藤蔓和苔藓覆盖,散发着潮湿阴冷的气息。拨开障碍,一股混合着尘土、金属锈蚀以及某种奇异灵性沉寂的味道扑面而来。

洞内并不深邃,借着一丝从洞口透入的天光,可以看清洞内的景象。洞壁上有许多模糊的、描绘着先民祭祀、狩猎、与自然神灵沟通的古老壁画,但大多已斑驳脱落。而在洞穴的最中央,赫然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直径约有一丈的铜鼓。

鼓身布满繁复神秘的云雷纹、翔鹭纹以及各种难以解读的祭祀场景浮雕,但此刻,所有这些精美的纹路都被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灰尘与污垢所覆盖,使得整个铜鼓看起来黯淡无光,灵性全无,像是一块被遗忘的巨大金属疙瘩,死气沉沉地矗立在那里。

铜鼓覆尘!

这就是少女用生命指引的“鼓”?它要如何“醒”?

“让我来。”崔九娘上前一步,她看着那覆满尘垢的铜鼓,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苗疆茶道,与中原不同,更重沟通自然,涤荡污秽,唤醒沉睡的灵性。此刻,或许正需此法。

她盘膝坐于铜鼓之前,解下腰间另一个小巧的、以整块阴沉木雕成的茶罐。她神色肃穆,双手轻柔而虔诚地打开罐盖,一股清冽中带着一丝苦涩野性的茶香弥漫开来。她并未取水,而是以自身精纯的茶道灵力为引,虚抱于胸前,十指如拈花般轻动。

丝丝缕缕翠绿色的茶雾自她指尖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缭绕着飞向那覆尘的铜鼓。茶雾并非冲击,而是如同最温柔的流水,细细地、绵绵不绝地冲刷、浸润着鼓身。

崔九娘以茶洗鼓!

这不是物理的清洗,而是灵性的涤荡!翠绿的茶雾所过之处,厚厚的尘垢仿佛冰雪消融般褪去,露出底下暗沉却隐隐有光华内蕴的铜质。那些被掩埋的云雷纹、翔鹭纹逐渐清晰,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

随着污垢的褪去,铜鼓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心脏复苏般的“嗡鸣”声。鼓身内部,似乎有某种庞大而古老的力量正在被唤醒,与崔九娘的茶道灵力产生着共鸣。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崔九娘脸色愈发苍白,显然消耗巨大。当最后一片尘垢被茶雾涤荡干净,整个铜鼓已然焕然一新!暗金色的鼓身流淌着厚重如山岳、又灵动如流水般的光泽,那些古老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光晕中微微起伏。

“还不够!”崔九娘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茶源的精血喷在鼓面之上!

“咚——!!!!!”

一声沉闷、浩大、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鼓声,猛地自鼓面炸响!

这声鼓响,并非寻常音波!

它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暗金色声浪,以铜鼓为中心,如同水波般轰然扩散开去!

声浪过处,洞穴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

“轰隆隆——!”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并非洞穴坍塌,而是众人所在的这整座山峰,面向寨子外围、正被虚空侵蚀的那一侧山壁,在这蕴含无上破邪伟力的鼓声冲击下,竟如同被巨斧劈开般,轰然裂开了一道长达百丈、深不见底的巨大缝隙!

鼓响时声波震裂山壁!

阳光(尽管晦暗)和外界的气息瞬间涌入,也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引向了那裂开的山壁之外,那原本被山体遮蔽的景象——

只见在那裂开的山壁之外,紧贴着苗寨的防护光罩,赫然盘踞着一只庞大到令人窒息、几乎与山峰齐高的巨蚕!

这蚕通体呈半透明的灰黑色,仿佛由凝固的虚空本身构成,身体表面流淌着粘稠的、不断湮灭又重组的黑暗能量。它没有眼睛,没有口器,只有前端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旋涡,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它那肥硕的身躯微微蠕动,每一次蠕动,都引得周围的空间阵阵扭曲,苗寨的防护光罩便剧烈波动一下!

巨型虚空蚕!

原来,苗寨承受的,并非仅仅是弥漫的虚空侵蚀,而是这只恐怖巨兽的直接攻击!

铜鼓的巨响,显然也惊动了这只虚空巨蚕。它那前端的旋涡猛地加速旋转,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嘶鸣,似乎被激怒了。

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从那旋涡之中,喷吐出无穷无尽的、灰黑色的蚕丝!

这些蚕丝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虚无能量构成,如同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整个苗寨上空!蚕丝交织、缠绕,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丝茧,将整个苗寨,连同刚刚震裂的山峰、洞穴内的织云等人,全部包裹在内!

丝茧内部的光线迅速暗淡,虚空侵蚀的气息浓郁了十倍不止!幸存的苗民发出惊恐的尖叫,感觉自身的生命力和灵性正在被这丝茧飞速抽取!

而就在那层层叠叠、不断收缩的灰黑色丝茧内壁上,无数黑暗能量流动、汇聚,清晰地浮现出一行行闪烁着冰冷红芒的巨大文字,那文字并非已知的任何一种,但其蕴含的意志却直接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

“交出尔等体内传承之非遗灵种!”

“限期一炷香!”

“灵种献祭,可活!”

“抗拒,则人地皆噬,归于虚无!”

丝上浮现战书:“拿非遗灵种换人命!”

冰冷的最后通牒,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回荡在丝茧之内。

虚空,不再仅仅是吞噬,它开始了……勒索!它以这满寨生灵为质,索要的,竟是非遗传承最核心、最本源的“灵种”!一旦交出,不仅传承断绝,传承者自身也必将灵性枯竭而亡!

是交出灵种,换取短暂的、屈辱的生存?还是……玉石俱焚?

铜鼓依旧散发着微光,但刚刚苏醒的它,似乎还无法立刻对抗这蓄谋已久的虚空蚕茧。

黑暗的丝茧之内,压力骤增,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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