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31 废砝码
吴雾蝶翅般的睫毛低垂，在瓷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语气里的歉疚和难受听起来无比真实，甚至还刻意裹上了一丝‘生病’的虚弱气音，“……好的好的，谢谢何老师......老师再见。”
通话结束。
吴雾将手机屏幕按熄，却对上了七班班花发现新大陆般的水亮杏眸，“哇~雾雾你撒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而且语气超逼真~简直比我骗我爸说我去图书馆刷物理题，结果偷偷去看野子哥打球还要自然耶~”
前座的陈野闻言回过头，小麦色的脸上咧开灿烂的笑容，冲吴雾比了个大拇指：“嫂子牛逼！这心理素质，稳！”
吴雾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少女并不习惯这样直白的‘称赞’，尤其是关于‘撒谎’的能力。
她知道自己的演技很高明，但这更类似生存逼迫下的无奈之举，而非值得夸耀的技能。
全程靠在椅背旁观的江屿忽然嗤笑一声，沙哑的嗓音里浸着洞悉一切的玩味：“年段第一的脑子，做什么事不容易？”
“现在吴熙出事，一中到处有人说废话，不提前给一班新来的代班主任通个气，等着别人哪天通知你在家休息，不用来竞赛班集训？”
少年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痞笑，说出来的话却让陈野和顾妙妙连连点头。
“有道理诶~还是屿哥想得到位！学校那些人肯定说的很难听......之前就超多人讨厌‘无敌烦’......呃吴老师的，她太严厉了......雾雾，你明天真的还要回一中吗？”七班班花漂亮的脸蛋担忧的皱成一团。
还不等吴雾回答，少女的手背蓦然一暖——
是江屿的大掌覆盖了上来，将她的十指牢牢握在掌心。
“没事。”少年侧过头看她，暴戾的鹰眸里是令人心安的力量，“明天我陪你去学校。”
车窗外的流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强大气场。
吴雾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在他身边，好舒服，好自由。
他总是能一眼看穿她冷静外壳下的所有波澜，任何心底细微的别扭，在江屿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正在此时，豪华轿车平稳的停在了顾家门口，司机老张和蔼的提醒：“小姐，到家了。”
顾妙妙扒着车窗，漂亮的大眼睛紧张地看向外面，仿佛自家熟悉的别墅是什么龙潭虎穴，“雾雾，真的不用我陪你回去吗？我可以说......”
“别说了班花，有屿哥陪嫂子，连我都派不上用场。”
陈野长腿一迈，大步跨下车，结实的小麦色手臂替顾妙妙拉开车门，“走走走班花！野子哥送你到门口，再磨蹭你爸该派人出来逮你了。”
顾妙妙花瓣般的嘴唇张了张，一脸不情愿地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吴雾清亮沉静的鹿眼，最终还是妥协了：“……那好吧~但如果雾雾有事，一定要立刻给我打电话~我会二十四小时开机等你！”
“知道啦，谢谢妙妙。”吴雾漾开一个清浅的笑容，梨涡里盛着感激。
顾妙妙这才不情不愿地下车，一步三回头。
陈野回头冲江屿喊了句“屿哥，明天晨训见啊！”，便陪着七班班花走向顾家别墅气派的雕花铁门。
车辆平稳地驶离顾家，吴雾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一切都仿佛和昨天一样，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少女想起自己总是整洁到刻板的家，此刻正被陌生人翻检。
那些代表着母亲荣誉和地位的奖杯与证书，那些吴熙小心翼翼维护的‘无误’表象，此刻正在被无情地撕开。
妈妈……
无论少女对她有多少压抑和怨恨，至少无法立刻抹杀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复杂情感。
那个永远妆容精致且优雅得体的女人，此刻是在冰冷的审讯室里，面对着警察锐利的目光吗？
她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后悔？
修改地质报告、非法利用职权吃回扣、与暴龙之流的亡命徒有牵连、甚至可能间接导致了11·27纵火案……
以上指控和违规泄题与违规补课的性质截然不同，如果其中任何一项坐实，都足以将吴熙彻底打入深渊。
而自己，作为吴熙的女儿，如果被这漩涡卷入，身上就注定会被刻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前途，学业，cmo，未来……所有自己如履薄冰经营的一切，都可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暴而坍塌。
吴雾安静地抬眸看向江屿，然后抽回了自己的手，纤细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打字。
江屿勾起薄唇，会意地解锁手机，新消息果然来自手捧粉色花束的简笔画少女头像——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2:26 哥哥，可以拜托你帮我查一个人的资金往来情况吗？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2:27 我的父亲，吴沸务，身份证号。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2:28 我.....现在想不到能用什么条件作为交换，所以如果哥哥有想要的，可以提。如果现在暂时没有，那么当作我欠哥哥一个条件，以后再兑换也可以。
吴雾的指尖还悬在屏幕上方，内心生怕被拒绝的不安被强行压下。
少女习惯于等价交换，习惯于将一切关系置于公正的天平之上，即使面对的是她此刻唯一能依赖也最想相信的江屿。
江屿低嗤一声，修长的指节在手机上飞速输入——
【Z】12:29 不换。
【Z】12:29 乖乖女，我现在不乐意陪你玩交换律了。
【Z】12:30 吴沸务？收到。这名取得就挺废物的。
【Z】12:31 不是交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吴雾的心脏骤然失重，坠入一片柔软而温暖的云海。
不是交易。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没有条件，无需兑换，理所当然。
这不是吴雾熟悉的处事规则。
却让少女贪恋得鼻尖发酸。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谢谢’太轻飘。
说‘对不起’太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