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绳绷得笔直,头顶那根螺丝崩了之后,整段通风管像是被抽了骨头的蛇,软塌塌地往下坠。江叙白一只手抓着支架,另一只手死死拽住绳子,整个人悬在半空,衬衫领口都被汗浸湿了。
“别动。”他声音压得很低,“这破管子再震一下,咱俩就得一起掉下去喂机器人。”
我贴着内壁缩在角落,左手腕那根黑绳还在晃荡。刚才差点就滑下去了,U盘要是丢了,咱们拼了命拿的数据全得打水漂。
他低头看我一眼,忽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小刀——也不知道这人平时是不是随身带工具包过日子。
“伸手。”他说。
我没吭声,把左臂递过去。
他用刀尖挑开黑绳结,重新绕了一圈,缠上一段电线加固,动作利落得像绑炸药。末了还打了个结实的死结,扣在我大臂内侧。
“这下掉不了。”他喘了口气,“先上来一个,别废话。”
我点点头,抓住绳子开始往上爬。金属管壁冰凉刺骨,膝盖蹭得生疼。爬到一半,听见他低声问:“你刚才那句话……是认真的?”
我顿了一下,没回头:“哪句?”
“你说你记着。”
我扯了扯嘴角:“嗯,记着呢。你说我不用非得一个人赢。”
他没接话,只是伸手把我最后半米拉上去。我们俩挤在狭窄的连接口,头顶是下一节通风管的入口,锈迹斑斑的盖板半开着。
空气越来越闷,氧气读数已经跳到了16.5%,呼吸像吸棉花。
“接下来怎么走?”我掏出荧光笔豆泡,捏亮了塞进缝隙。黄光勉强照出前方三米的路,结果主通道突然分岔,左右两条支路都黑得看不见底。
“红外扫描还有二十八秒。”江叙白看了眼手表,“必须在这之前决定方向。”
我闭上眼,启动记忆回放。
快进、倒带、逐帧检索——过去七十二小时所有经过这里的画面在我脑子里飞速闪过。终于,在一段模糊的维修记录里,我看到了那个穿黑西装的保镖。他路过时手指不经意划过左侧管壁,动作很轻,但那一瞬间,他的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
我睁开眼,冲左边爬去。
“你干嘛?”江叙白跟上来。
“有东西。”我把荧光粉末涂在指尖,沿着内壁慢慢抹过去。
起初啥也没有,直到第三下,一道极细的蓝光浮现出来——月牙形的刻痕,浅得几乎看不清,像是被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我愣住了。
这不是装饰,也不是随便划的记号。
我猛地转身,一把掀开江叙白衬衫下摆。
他后腰那个月牙形胎记,清清楚楚露了出来。
一模一样。
“和这个……一模一样。”我声音有点抖。
江叙白瞳孔缩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那个胎记:“他们给我打的标记?就为了让人顺着爬出去?”
“不止是逃生。”我咬牙,“这是基因持有者的识别符。顾氏给‘合格品’留的后路。”
他冷笑一声:“所以只有我能走这条路?”
“不。”我盯着那道刻痕,“它是引导系统。只要你身上有匹配的标记,它就会出现。”
我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什么。
这不是逃命路线。
这是专为“双生子”设计的活体导航。
没有犹豫,我们顺着左侧通道往前爬。每隔两米,墙上就有一道新的月牙刻痕,像是有人提前画好了地图。越往深处,空气反而变得干燥了些,金属锈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机油混合灰尘的气息。
“这条线路不在任何官方图纸上。”我一边爬一边回忆,“我查过近三年的维修日志,没人报修过这段。”
“那就是秘密通道。”江叙白说,“只给特定的人准备的。”
前方光线渐亮,尽头是个排风口格栅,外面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
快到了。
我们放慢动作,一点点靠近。江叙白抬手示意我停下,自己先凑到格栅边往外瞄。
然后他猛地往后缩头,眼神变了。
我也凑过去。
天台边缘,周明蹲在地上,手里拎着一桶汽油,正一滴不剩地泼在逃生梯周围。她的浅绿色连衣裙沾了油渍,头发散了几缕贴在脸上,平日那种温柔知心姐姐的模样荡然无存。
手机屏幕亮着,传出一段机械变声:
“只要杀了沈知意,你就不再是残次品,而是真正的双生子之一。”
她抬头,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却烧得发红。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七年。”
我脑子“嗡”了一声。
残次品?
她什么意思?
江叙白轻轻拉了我一下,让我退后半步。他自己靠在管壁上,手指无声地比了个“三”——意思是三分钟内可能触发巡逻机器人。
我点头,迅速调出记忆回放,把刚才那段录音存进U盘加密区。同时检查了一下黑绳,确认U盘还在。
后腰那块皮肤突然针扎似的发烫,像是有人拿火柴燎了一下。我没吭声,忍住了。
江叙白察觉到我的异样,皱眉看了我一眼。我摇摇头,指了指出口方向。
我们必须出去。
可外面全是汽油,一点火星就能炸。
而且周明手里肯定有打火机。
“她为什么觉得她是双生子?”我压低声音。
“因为她也被改造过。”江叙白嗓音冷下来,“心理老师的身份是假的,她才是真正参与实验的失败样本之一。顾氏用她来监视校园里的异常反应者,顺便清理不稳定因素。”
“所以她想杀我,是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品’?”
“差不多。”他冷笑,“在他们眼里,血统、基因、编号,比命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堵得慌。
这时,周明站起身,把空桶踢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她摩挲着盖子,没急着点火,反而仰头看着天台入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人。
“她在等谁?”我问。
江叙白眯起眼:“不是等人。是在确认我们会不会出来。”
他说完,忽然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消防斧——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顺走的。
我瞪他:“你啥时候拿的?”
“刚才路过工具间。”他掂了掂斧头,“万一她真点了火,咱们也得有个破门的家伙。”
我翻白眼:“你以为这是拍动作片?”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轻微震动。
不是巡逻机器人。
是风。
排风口外的布条动了一下。
周明立刻警觉,转身面向格栅。
我和江叙白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她慢慢走近,蹲下,手指敲了敲金属格栅。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她声音轻得像耳语,“沈知意,你拿到了数据,可你知道那些数据里写着什么吗?写着你根本不是沈家的女儿,你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容器。”
我没说话。
她继续说:“江叙白也不是真正的继承者。你们都是备份。而我……我是第一个觉醒的。”
她说着,举起打火机,啪地一声,火焰蹿起。
火光照亮她半边脸,眼睛亮得吓人。
“只要烧了这里,一切就能重置。”她喃喃道,“我会成为唯一的双生子,他们会承认我。”
江叙白的手慢慢握紧了消防斧。
我悄悄把手伸进袖口,摸到U盘末端。
里面藏着“影蛛2.0”的病毒程序,只要接触外部设备就能自动激活。
只要她敢靠近格栅……
周明站起身,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火苗在她手中跳跃。
她抬起手,打火机离格栅只有十厘米。
江叙白肌肉绷紧,准备破门而出。
我盯着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疤痕,形状隐约也是月牙。
就在这时,后腰的灼痛猛地加剧。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