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里的腥气越来越浓,像是被打翻的血坛,混着腐草的味道灌进鼻腔。
小林攥着那枚刚到手的太阳能量,指尖被灼得微微发烫,却丝毫不敢松手。
能量体在他掌心轻轻搏动,像一颗小小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与远处山林的震动隐隐呼应。
“沙沙——咔嚓!”
又一声脆响从西北方传来,这次格外近,像是有人用斧头劈开了半人粗的树干。
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杂乱的蹄声,不是牲畜的稳重,而是野兽狂奔时特有的、带着破坏性的急促。
李伯的喊声就是这时撞进耳朵的,老人的声音劈了叉,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狼!是狼!好多只!”
小林猛地抬头,视线越过向日葵田,望向村口那条蜿蜒的山路。
路尽头的树林边缘,影影绰绰的黑点正在快速移动,数量不止一两个。
他心脏猛地一缩,十年等待的“危机”,竟来得这么快。
“系统,种植豌豆射手!”
他几乎是吼出这句话的,意念死死锁定面板上那个带着豆荚图标的选项。
掌心的太阳能量瞬间被抽走,化作一道暖流光注入脚下的土地。
没有多余的仪式,地面突然像沸腾的水般鼓胀起来,褐色的泥土簌簌滚落,露出底下翠绿的根茎。
“噌!”
半人高的植株破土而出的瞬间,空气里仿佛响起一声轻啸。
这株豌豆射手比向日葵更具生命力,墨绿色的茎秆笔直挺拔,顶端顶着三个饱满的豆荚,豆荚外壳泛着一层细密的光泽,像是裹了层蜡。
最惊人的是那些藏在豆荚里的豌豆,颗颗圆滚饱满,泛着玉石般的冷光,正随着茎秆的轻微晃动“咔哒、咔哒”地转动,尖端始终牢牢锁定着山路的方向。
这不是普通的植物。
小林盯着它,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潜藏的攻击性——就像拉满的弓,随时能射出致命的箭。
“小……小林!”李伯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喘息。
小林转头,看见老人拄着拐杖从草屋方向跌跌撞撞跑来,他那条受过伤的腿在地上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显然是用了全力。
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拐杖顶端,指节泛白,另一只手里还握着把短刀,刀鞘早就不见了,锈迹斑斑的刀刃在血月下闪着寒芒。
“李伯,您怎么来了?快回去!”小林下意识地想让他躲起来,话刚出口就被老人打断。
“回不去了!”李伯喘着气,抬起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山路的方向,“你看……那些狼不对劲!”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小林瞳孔骤然收缩。
第一只狼已经冲出了树林,站在了山路的开阔处。
它比村里最强壮的猎犬还要高半个头,灰黑色的皮毛像钢针般倒竖,沾满了暗色的污渍。
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在血月的红光下,那双眼瞳完全变成了猩红,没有一丝眼白,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
它咧开嘴,露出两排参差的獠牙,其中最长的一颗足有指节长,尖端挂着一丝暗红色的黏液,滴落时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洼。
这不是普通的狼。
小林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在村里听老猎户讲过,山里的野狼再凶,眼睛也是琥珀色或浅黄,从不会红得这么妖异。
而且这只狼的动作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撑大了躯体,每一步落地,地面都会轻微震颤。
“妖物……”李伯的声音发颤,握着短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老辈子说过,天地异相时,山里会出妖物……这是妖狼!”
话音未落,第二只、第三只妖狼接连从树林里窜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前肢格外粗壮,爪子像铁钩般抠进泥土;有的拖着一条畸形的尾巴,扫过路边的灌木时,竟将碗口粗的枝条拦腰打断;还有一只的脖颈上长着丛生的肉瘤,随着呼吸微微蠕动。
十几只妖狼很快在山路前列成松散的队形,猩红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石洼村,像一群等待指令的刽子手。
村口的栅栏在它们面前,突然显得像纸糊的一样脆弱。
“呜——”
领头的妖狼仰头发出一声长嚎,声音不似普通狼啸的清越,反而低沉沙哑,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随着这声嚎叫,所有妖狼都压低了身体,后腿肌肉绷紧,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进攻的信号。
小林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飞快扫视四周,村里的屋子都黑着灯,只有几扇窗户后透出模糊的人影,显然是有人扒着窗缝在看,却连一声惊呼都不敢发出。
村长家的院门紧闭,门缝里透出一点油灯的光,却听不到任何指挥的声音——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妖狼,连最有威望的老人也慌了神。
唯一的防线,似乎只有他身前这株刚种下的豌豆射手。
“咔哒、咔哒……”
豌豆射手的豆荚转得更快了,发出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小林盯着那些泛着冷光的豌豆,又看了看步步逼近的妖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他不知道这株植物能不能挡住妖狼,甚至不知道它的攻击有没有用,但此刻,他没有别的选择。
李伯突然往前挪了半步,将小林挡在身后。
老人的背更驼了,短刀在他手里摇摇晃晃,却还是尽力摆出防御的姿态:“小林,等会儿我喊跑,你就往村后跑,那边有个山洞……”
“李伯!”小林想把他拉回来,却被老人用拐杖狠狠戳了一下小腿。
“听话!”
李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守了十年的花,不能就这么没了用场。我一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你得活着,看看这花到底能做啥!”
他的话音刚落,领头的妖狼猛地低下了头,前爪在地上刨出两道深沟。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林看着挡在身前的佝偻背影,看着那株蓄势待发的豌豆射手,又看着步步逼近的妖狼和身后死寂的村庄。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质疑,十年的坚持,在这一刻突然有了清晰的意义。
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也不是为了系统的承诺。
是为了不让眼前的老人倒下,不让身后的灯火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伸手按住李伯的肩膀,将老人轻轻往后推了推。
然后,他站直身体,目光越过妖狼,落在那株豌豆射手身上,低声却清晰地说:
“李伯,不用跑。”
“它能行。”
话音未落,领头的妖狼猛地弓起身子,化作一道灰黑色的闪电,朝着村口的栅栏扑了过去。
“砰!”
一声巨响,碗口粗的木栅栏应声而断,木屑飞溅。
妖狼庞大的身躯撞开缺口,猩红的眼睛锁定了站在田边的两个人,涎水混合着血水从嘴角滴落,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距离,不足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