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正从洛倾漪的客院回来，一整晚都辗转反侧。
她试图打坐修炼，但折腾了半天，修为进展微乎其微，离筑基那层窗户纸始终差着一口气。
“不行，这鬼地方根本没法安心突破。”
再待下去，没等被当成钥匙用掉，先被这坑爹灵气给郁闷死了。
洛倾漪的出现像在她封闭的世界里撬开了一条缝，透进来一点光，但无疑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来到洛倾漪的客院，想再探探口风，或许还能蹭点关于如何利用这破地方灵气的心得。
然而，院门禁制依旧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石桌上角上，只留下一枚纸签。
“宗内有要事，已返北地。若遇难处，或心有惑惘，可持此书来寒镜天宫寻我。——洛倾漪”
字迹清冷简洁，一如她人。
走了？就这么走了？
云清正捏着冰冷的玉简，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刚抓住一点关于过去的线头，转眼又断了。
这位前辈，还真是来去如风，一点不带含糊的。
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洛倾漪走了，但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找谁验证这些？裴玦？不行，那家伙精得跟鬼一样，又是墨规的死忠，套他的话风险太大了。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凌霜师姐。
碧波城，那是凌霜师姐家族所在之地，也是仙盟麾下重要的大型仙城，与青岚宗关系密切。
那里能接触到的信息，肯定和无渡涯以及北地的视角完全不同。
更重要的是，凌霜师姐为人正直，上次还冒险给她传讯，也是值得信任的。
去碧波城，打听消息，顺便找个灵气正常点的地方尝试突破筑基。
打定主意，她再次找到正在忙碌的裴玦。
“裴执事，我又要出门几日。”
云清正尴尬的笑笑，“关于阵法材料，我想到碧波城或许有更多渠道，想去那边的大型商会看看。顺便也散散心，寻找突破契机。”
她流露出一点对修为停滞的苦恼来。
裴玦从一堆账本里抬起头，那双桃花样的眸子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云姑娘这是要远行啊？刚送走一位洛仙子，您也要走，咱们无渡涯是不是风水不好，留不住客？”
“裴执事说笑了，只是修炼所需，不得已而为之。”
“碧波城啊……”裴玦拖长了调子，“那可是仙盟的地盘，热闹，也复杂。云姑娘如今可是‘名人’，卫长风那边悬赏你的花红可还没撤呢，就这么去自投罗网？”
“我会小心乔装，低调行事。只是去商会看看，不惹麻烦。”云清正坚持道。
“哎呀，拜托了……”
裴玦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又爽快起来：“成吧。宗主闭关前说了，云姑娘自有分寸。还是老规矩，传讯符你拿好，遇事别硬撑，要记得摇人。”
他又抛来一答符纸，补充道，“需要灵石打点吗？宗主账上……”
“不用！”
云清正立刻拒绝，速度快得都有点心虚。
“……我自己还有点积蓄，够用了。”
开玩笑，再用墨规的灵石，这被包养的感觉就更洗不清了。
裴玦挑眉，也没强求，挥挥手：“那行，早去早回。”
……
数日后，碧波城宏伟瑰丽的水域轮廓出现在天际。
巨大的灵舟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运河上，城楼高耸，阵光流转。
这里充满了喧嚣蓬勃的仙家气象。
云清正又缴纳了一次入城费，低调地混入人流。
她谨慎地戴上了一层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眼睛。
虽然凌霜师姐曾传讯示警，暗示碧波城或许能提供些许庇护，但卫长风的通缉令毕竟挂在那里，小心总是没错啦。
凌家不仅是碧波城的实际掌控者，城主凌沧海更是威名在外。
她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袍，走到那气派却不失雅致的府门前，递上之前凌霜给她的令牌，自称是凌霜游历时结识的散修友人。
守卫进去通传没多久，就听见一阵轻快急促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云师妹？！真的是你！”
凌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惊喜，快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完全无视了她脸上的面纱。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我们去里面说……”她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将云清正拉进府内，同时眼神示意左右守卫加强警戒。
这都能认出我？
那我还带着面纱干啥？
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间布置雅致的暖阁来，凌霜这才松了口气，嗔怪她道：“你也太大胆了，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怎么就敢直接跑来碧波城？”
云清正干脆取下面纱，笑了笑：“想来想去，也只有师姐这里或许能让我喘口气了。”
“这是自然。”凌霜斩钉截铁，“你救过我的命，在碧波城范围内，谁也不敢动你。爹爹也一直念叨要好好谢谢你呢！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爹爹过来。”
不等云清正回应，凌霜就像只快乐的云雀般飞了出去，留下云清正有些措手不及。
她本意只是想私下向凌霜打探些消息，没想到直接惊动了城主。
怪尴尬的。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洪亮声音。
“在哪呢？在哪呢？霜儿救命恩人来了？快让老夫看看！”
帘子一掀，一位身着锦袍，身材高大，面庞红润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想来正是碧波城主凌沧海。
他目光炯炯，一眼就锁定了云清正，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凌霜跟在他身后，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爹爹。
“哎呀呀！这位就是云小友吧！果然英雄出少年，气宇不凡啊！”凌沧海几步就跨到云清正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上下打量着。
“好好好！霜儿上次多亏了你啊！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得心疼死咯，小友，你是不知道，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听到女儿遇险消息时是多么焦急，多么后怕，对云清正是多么感激，语气夸张，情感充沛，完全不像个威严的城主，倒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云清正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只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偶尔插空说一句“凌城主过奖了”、“晚辈不敢当”之类的客套话。
凌霜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袖：“爹！您收敛点，别吓着云师妹了……”
“哦对对对！”
凌沧海一拍脑门，笑容依旧灿烂。
“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形。云小友啊，来了碧波城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在老夫的地盘上，仙盟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你就放一百个心住下！”
他大手一挥，气势十足，言语间对仙盟并无太多敬畏，反倒有种一方诸侯的豪气。
“多谢凌城主。”
云清正心下稍安，连忙道谢。
这位城主的性格，倒是爽快。
“谢什么谢！是该我谢你！”
凌沧海哈哈一笑，随即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正好快到饭点了，府里准备了家宴，云小友一定得赏光！咱们边吃边聊，让老夫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啊，霜儿，快带你师妹去花厅！”
热情的凌城主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云清正心里哭笑不得，这倒是省了她想办法留下的功夫了。
碧波城的家宴自然极尽精致，多是蕴含水灵之气的珍馐，对修行大有裨益。
席间，凌沧海更是热情不减，不断让侍女给云清正布菜，询问她喜欢吃什么，修炼上可有什么需要，把感激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气氛越发融洽。
凌沧海话也更多起来。
“云小友啊，如今这世道，像你这般仗义出手的年轻人不多见咯！仙盟那些家伙，整天就知道争权夺利，搞些虚头巴脑的规矩。”
他这话说得随意，却让云清正心中一动。
她放下玉箸，故作好奇地问：“凌城主似乎对仙盟颇有微词吗？”
凌沧海哼了一声，倒是没太多顾忌：“微词谈不上，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套做派。天天把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干的事却未必。”
“晚辈游历四方，倒也听过一些说法……似乎有些宗门觉得，自家守护的法宝，与自身功法并非完全契合，修炼起来颇多困扰？不知碧波城是否……？”
云清正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一语中地。
她也正好验证那兽皮卷里的事情真假。
凌沧海闻言，看了云清正一眼，那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
“云小友倒是敏锐。不错，我凌家守护的碧波环，乃是水属性至宝，与我凌家功法大方向是契合的。但是……”
他似是想起来什么事：“至宝之力，浩瀚无边，岂是那么容易驾驭的？数百年来，我族中非水灵根弟子，修行之路确实愈发艰难。而且，持有这法宝，看似荣耀，实则为枷锁，将我凌家与这碧波城，牢牢绑在了仙盟的战车之上，许多事，身不由己啊。”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身居高位的无奈。
凌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爹，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三叔祖家的火灵根堂兄，天赋那么好，却始终无法结丹……？”
凌沧海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
“云小友，你救过霜儿，是我凌家的恩人。有些话，老夫也就与你多说两句。这修仙界，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各方势力博弈，暗潮汹涌。你年纪轻轻，又有侠义之心，很好，但也要懂得保护自己，莫要轻易卷入某些漩涡之中。”
凌沧海的话，无疑侧面印证了她在无渡涯得知的真相。
连碧波城这样的既得利益者，都对仙盟的手段有所察觉和不满吗？
她按捺住激动，恭敬道：“多谢凌城主提点，晚辈铭记于心。”
这顿家宴，收获远超她的预期。
不仅得到了安全的落脚点，更从凌沧海这里获得了极其宝贵的信息。
看来，这碧波城，她可以多待几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