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袁清率五万北疆精锐,如同离弦之箭,日夜兼程,奔赴千里之外的镇北关。铁蹄踏碎春泥,旌旗卷动烟尘,大军过处,沿途百姓箪食壶浆,翘首以盼,将北国上下的期望与重托,尽数压在了这位年轻元帅的肩头。
与此同时,昭阳坐镇天阙,亦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朝堂之上,她以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平衡各方势力,安抚宗室,整顿吏治,筹措粮饷,将庞大的战争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每日批阅奏章至深夜,还要定时探望昏迷的父皇,与御医商讨病情。她清丽的面容上难掩疲惫,但那双眸子却日益明亮锐利,仿佛内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第一节:关山月冷,元帅夜定安边策
十日后,裴袁清大军抵达镇北关。这座雄踞于两山之间的天下雄关,此刻笼罩在肃杀的气氛中。关外,南靖十万大军的营寨连绵数十里,灯火如繁星,号角声隐约可闻,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关内,守军虽士气高昂,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压力巨大。
裴袁清甫一入关,未及休息,便登上城楼,亲自勘察敌情。寒风凛冽,吹动他玄色大氅猎猎作响。他目光如鹰隼,扫过南靖军阵的布局、营寨的虚实、粮道的走向。南靖主将乃是其国中有名的悍将呼延灼,性情暴烈,用兵喜险。观其营寨,前重后轻,攻势欲望极强,但后勤似乎并非十分稳固。
“元帅,南靖使者今日又来关下叫嚣,言语极其不堪!”镇北关原守将,现为行军副总管的老将韩擎愤然禀报。
裴袁清面色冷峻:“跳梁小丑,不必理会。我军新至,士气正盛,敌军劳师远征,锐气已泄三分。传令下去,全军饱食安寝,养精蓄锐。明日,本帅亲临阵前,会一会那呼延灼!”
是夜,元帅大帐内,灯火通明。裴袁清与韩擎、周淮等将领详细推演沙盘,制定应对之策。他否决了部分将领急于出关迎战的提议,定下了“固守疲敌,伺机反击,攻心为上”的策略。一方面加固城防,多备滚木礌石,以逸待劳;另一方面,派出大量斥候,侦察南靖粮道与薄弱环节;同时,将昭阳公主监国后北国拨乱反正、皇帝病情好转的消息,制成箭书,大量射入南靖军营,动摇其军心。
诸事安排妥当,已是深夜。裴袁清挥退众将,独自坐在案前。帐外寒风呼啸,映衬着帐内的孤灯。他铺开宣纸,研墨润笔,略一沉吟,挥笔写下:
“臣袁清顿首,敬禀公主殿下御前:臣已于今日申时抵镇北关。关防稳固,将士用命。南靖虽众,然师出无名,士气浮躁,不足为惧。臣已定策,先固守以挫其锐,再寻隙以破其势。陛下龙体安康,乃国之根本,殿下监国劳心,尤需珍摄。关山寒重,望殿下添衣加餐,勿以边事为念。军中一切安好,臣必竭尽全力,早奏凯歌。临书仓促,不尽欲言。袁清再拜。”
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一如他本人的刚毅。但字里行间,却掩藏不住对远方伊人的牵挂与叮嘱。他将信笺封好,交由亲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天阙。
第二节:宫阙灯深,公主心系征人安
天阙城,承乾宫东暖阁。昭阳刚刚批完一摞厚厚的奏章,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宫女悄声禀报,裴元帅有军报送至。
昭阳精神一振,立刻接过。拆开火漆封印,展开信笺,那熟悉的刚劲字迹映入眼帘。她逐字逐句细细读着,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那个人在孤灯下凝神书写的模样,看到镇北关外的冷月寒霜,看到他那沉稳如山、却暗藏柔情的眼神。
得知边关局势稳定,他一切安好,昭阳悬了多日的心,稍稍放下。但看到“关山寒重”、“勿以边事为念”等语,心中又不禁泛起丝丝缕缕的疼惜与思念。他总是在报喜不报忧,将最重的担子自己扛起。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漆黑的夜空。此刻,他在做什么?是否还在巡视城防?是否已安寝?关外的风,一定很冷吧?
沉吟片刻,她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带有淡淡莲纹的薛涛笺,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悬停片刻,方才落下:
“元帅钧鉴:手书诵悉,知边关安堵,将士同心,心下甚慰。元帅运筹帷幄,定策安边,本宫无忧。然兵者凶器,元帅亲临矢石,务须慎之再慎。天阙诸事皆顺,父皇脉象日匀,朝局渐稳,元帅可专心御敌,勿以内顾为念。附上宫中御制金疮药及安神香少许,望元帅善自珍摄,以慰……北国军民之望。临笺神驰,书不尽意。昭阳手书。”
她斟酌词句,既不失监国公主的庄重,又隐含关切。最后那句“以慰北国军民之望”,更是巧妙地将那份不能明言的私情,融于家国大义之中。她将信笺封好,又取来一个精巧的木匣,放入最好的金疮药和安神香料,一同交给心腹太监,命其以最快速度送往镇北关。
第三节:箭书攻心,阵前初试锋芒显
翌日,镇北关下,战鼓擂响。南靖主将呼延灼果然按捺不住,亲率数万精锐,在关前摆开阵势,指名道姓要裴袁清出关答话。
关门缓缓开启,裴袁清一马当先,玄甲黑氅,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如同战神临凡。周淮、韩擎等将簇拥其后,北疆军阵肃杀严整,气势丝毫不逊于数倍之敌。
“裴袁清!尔等扣押我南靖和亲公主,又屡犯我边境,今日若不开关献城,交出公主,本将军定踏平你这镇北关,鸡犬不留!”呼延灼声若洪钟,充满戾气。
裴袁清端坐马上,神色平静,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两军阵前:“呼延将军,此言差矣。昭阳公主乃我北国嫡公主,归国省亲,何来扣押之说?倒是贵国,纵容邪教,窥伺邻邦,如今更陈兵边境,倒行逆施,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至于踏平镇北关?呼延将军,可敢与裴某阵前一战,以定胜负?”
呼延灼性情暴躁,受此激将,果然大怒:“黄口小儿,安敢猖狂!看戟!”拍马舞戟,直取裴袁清!
裴袁清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来得好!”挺枪迎战!
两马盘旋,枪戟相交,火星四溅!呼延灼力大招沉,裴袁清技高一筹,两人在阵前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裴袁清气定神闲,而呼延灼已略显焦躁。
就在此时,北疆军阵中突然射出无数箭矢,并非射向敌军,而是射向天空,箭矢上绑着绢布,正是揭露南靖与邪教勾结、北国皇帝安好、公主监国等内容的“箭书”。箭书如雨点般落入南靖军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呼延灼见军心被扰,又久战裴袁清不下,虚晃一戟,拔马便回本阵,高呼:“今日且饶你性命!来日再决雌雄!” 南靖军鸣金收兵。
裴袁清也不追赶,勒住战马,看着退去的敌军,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这第一阵,他在武力和心理上,都占了上风。经此一役,南靖军的骄横之气必受挫伤,而北疆军的士气则更加高涨。
首战告捷的军报,连同裴袁清亲笔书写的详细战报,再次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天阙。而几乎同时,昭阳的信件和慰问品也送到了裴袁清手中。
握着那带着淡淡馨香的信笺,看着匣中精致的药物,读着那含蓄却充满关怀的文字,裴袁清只觉得连日征战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力量。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贴身收藏,将药匣交给军医妥善保管。
关山阻隔,烽火连天,却隔不断两颗紧紧相依的心。一纸书信,往来于血火战场与深宫禁苑之间,传递着彼此的牵挂、信任与支撑。这无声的交流,成为了支撑他们各自在战场上奋力拼搏的最柔软、也最坚强的力量。
然而,无论是裴袁清还是昭阳都明白,阵前的胜负只是开始。南靖绝不会轻易罢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而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司徒勉,更是如同毒刺,随时可能带来致命的威胁。真正的考验,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