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凤仪宫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压抑。
青鸾脊背挺直,跪在风临月面前,昔日沉稳的眼眸此刻唯有决然的赤诚。她指尖一滴殷红血珠坠入茶盏,声音清越而坚定:“奴婢青鸾,今日以血为誓,此生追随娘娘,忠贞不二,愿为娘娘手中剑,裙下臣,赴汤蹈火,百死无悔!”
风临月端坐主位,一身常服也难掩其飒爽英姿。她看着青鸾,没有立刻去接那盏茶,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皮囊,直视其灵魂深处。
“青鸾,你可想清楚了?”风临月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踏出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本宫身边,不要迟疑不决之人,只要生死相托之心。”
“奴婢想的很清楚。”青鸾抬头,眼神毫无闪烁,“从娘娘那日殿前不畏强权,为无辜宫人仗义执言起,奴婢便知,您与这宫里所有人都不同。奴婢愿赌上性命,陪娘娘走这条荆棘之路!”
“好!”风临月眸中精光一闪,接过茶盏,将杯中混了血丝的茶水一饮而尽,“从今日起,你青鸾便是我风临月的心腹。荣辱与共,生死同担!”
她伸手将青鸾扶起,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青鸾眼眶微热。然而,这份主仆间刚刚缔结的盟约,尚未不及稳固,风暴便已猝然而至。
殿外传来通传,贵妃宫中的掌事太监高德全带着两名小太监,倨傲地站在殿中,草草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金安。”高德全皮笑肉不笑,“贵妃娘娘协理六宫,近日清查各宫用度,发现凤仪宫账目上,凭空多出了一批价值千金的珍稀药材,有违宫中俭省规制。贵妃娘娘特命奴才前来询问,还请娘娘给个说法。”
说着,他呈上一本账册副本,其中几项被朱笔醒目圈出——百年老参、天山雪莲、灵芝孢子粉……皆是有价无市的滋补圣品。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新后入主中宫不久,便被扣上“奢靡无度”的罪名,若坐实,不仅名声受损,更会引来言官弹劾,甚至动摇陛下心中本就微薄的好感。
青鸾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风临月。却见风临月神色不变,甚至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哦?贵妃娘娘真是心细如发,连本宫这凤仪宫的库房细目,都了如指掌。”风临月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压迫感,“高公公,你且说说,贵妃娘娘是如何得知,这批药材‘来历不明’的?”
高德全早有准备,阴阳怪气道:“回娘娘,自然是有人看不惯奢靡之风,匿名举报。”
“匿名举报?”风临月轻笑一声,目光陡然锐利,“还是有人手伸得太长,竟敢窥探中宫机密,意图构陷本宫?!”
“娘娘慎言!”高德全脸色微变。
“慎言?”风临月站起身,步下台阶,每一步都带着边关历练出的杀伐之气,“青鸾。”
“奴婢在!”青鸾立刻应声,心领神会。
“去将陛下月前特批的手谕,以及这批药材的具体去向清单取来。”风临月下令,目光却死死锁住高德全。
“是!”青鸾快步转入内殿,片刻便捧着一卷明黄绢帛和一本明细账册出来,声音清晰,朗声宣读:“陛下手谕,边关将士浴血奋战,伤残者众,朕心甚恻。特允皇后风氏,动用内帑采买药材,抚慰有功伤退之老兵,以示天恩!”
她接着翻开账册,一条条念出:“百年老参三支,已送至骁骑营校尉陈猛家中,其父旧伤复发,危在旦夕;天山雪莲两朵,由太医署制成药丸,分发于玄武大街伤残老兵聚居处……”
每念一条,高德全的脸色就白一分。
风临月待青鸾念完,才冷声道:“高公公,听清楚了?这批药材,每一分一厘都用在了保家卫国的将士身上!贵妃娘娘不去查问那些真正奢靡无度之处,反倒对本宫抚恤功臣的举措横加指责,是何道理?”
她步步逼近,语气愈发凌厉:“本宫倒要问问,那个‘匿名举报’之人,是如何越过重重宫规,将中宫账目细节透露给贵妃的?!是你们长春宫的人,买通了本宫殿内的奴才,还是你高德全,仗着贵妃权势,公然窥探帝后起居,意图不轨?!”
“奴才不敢!奴才万万不敢!”高德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窥探中宫,构陷皇后,这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敢?”风临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今日之事,本宫念在初犯,暂不深究。带着你的人,滚回长春宫,一字不落地回禀贵妃!若再有下次,休怪本宫按宫规处置,绝不姑息!”
“是是是!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高德全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人退了出去,狼狈不堪。
殿内重归寂静。
青鸾看着风临月挺直的背影,心中激荡难平。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年轻皇后并非徒有虚名,其胆识、谋略与魄力,远超她想象。
风临月转过身,脸上并无喜悦,反而凝上一层寒霜:“青鸾,你也看到了。今日他们能查药材,明日就能查其他。这凤仪宫看似尊贵,实则四处漏风。”
“娘娘所言极是。”青鸾肃容道,“宫内账目、人事,必须尽快清理,换上可靠之人。”
风临月走到窗边,望向宫墙之外辽阔的天空,眼神悠远:“宫内整顿,需徐徐图之。但宫外……我们需要更多的自己人,和足够的‘眼睛’与‘耳朵’。”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青鸾,准备一下,我们需要联络宫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