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那声音并不高亢，甚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与虚弱，如同两块粗糙的岩石摩擦。然而，当它响彻在赵青阳及几位青岚宗长老的神魂深处时，却无异于开天辟地的混沌惊雷！
轰——！！！
无形的伟力，裹挟着凌驾于这片天地规则之上的混沌道韵与归源威严，轰然降临！
“呃啊！”
“噗通！”
“噗通！”
“噗通！”
紧随赵青阳落下的三位筑基后期长老，连一声像样的惊呼都未能发出。他们的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瞬间破碎，膝盖骨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碎裂声！三人脸上的惊疑、凝重、乃至一丝贪婪，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臣服所取代，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在滚烫的琉璃岩上！头颅深深埋下，额头死死抵着灼热的地面，连一丝抬起的勇气都彻底丧失。灵魂深处只剩下最原始的颤栗，仿佛面对的是世界诞生之初的造物主，又或是万物终焉的归墟主宰！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压得他们周身骨骼咯咯作响，灵力彻底凝固，连思维都几乎停滞。
唯有赵青阳！
他毕竟是金丹中期的修士，青岚宗一宗之主！在那恐怖意志降临的刹那，他丹田内那颗鸽子蛋大小、流转着青蒙蒙光辉的金丹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刺目的光华！一股精纯的金丹中期灵力伴随着他修炼多年的剑意，如同濒死的凶兽发出最后的咆哮，疯狂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剧烈震荡、布满裂纹的青色光罩！
“嗡——！”
青岚宗镇宗之宝——上品灵器级别的“青岚剑”，感应到主人遭遇生死危机，瞬间从他丹田内激射而出，悬浮于头顶，剑身嗡鸣震颤，青光大放，试图斩断那无形的枷锁！
“嗬…嗬…”赵青阳脸色瞬间煞白如金纸，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豆大的汗珠混合着体内被强行压迫出的丝丝血雾，瞬间浸透了他的宗主法袍。他双腿剧烈颤抖，膝盖在巨大的压力下一点点弯曲，脚下的琉璃岩承受不住这股对抗的力量，“咔嚓”一声碎裂开来！但他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火焰，那是宗门尊严被践踏的屈辱，是自身道途遭遇未知大恐怖的惊怒，更是对坑底那未知存在深深的忌惮与…一丝隐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贪婪！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丝，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前…前辈…何意？！此乃我青岚宗禁地！前辈强闯…又如此折辱我等…莫非真要与我青岚宗不死不休？！”他艰难地抬起眼皮，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与残留的乳白愿火微光，终于勉强看清了坑底那身影的轮廓——残破不堪，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恐怖威压，却做不得假！尤其是那双眼睛！左眼深处跳动的微弱火焰，仿佛能焚尽诸天；右眼旋转的漩涡，似乎连他的神魂都要被拉扯进去彻底湮灭！矛盾、混乱、虚弱，却又带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警告！宿主道体濒临极限！强行催动道韵镇压，帝皇爪痕侵蚀加速！崩溃临界值：92%…93%…】
【警告！目标金丹修士（赵青阳）反抗意志强烈，羁绊系数为负，镇压需消耗额外愿火！当前愿火储备：0.001%…持续消耗中…】
【警告！道体崩溃临界值：94%…】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催命符，在林渊混乱却强行凝聚的意识核心疯狂闪烁。后背那暗金色的爪痕处，死寂冰冷的帝皇意志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反扑，沿着脊椎疯狂向上侵蚀，剧痛如同亿万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他的骨髓与道基！每一秒的维持，都像是在燃烧他最后的神魂本源！
‘蝼蚁…也敢妄念！’林渊的意识冰冷如万载玄冰。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一丝犹豫和怜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具残破道体，经不起任何拖延和试探！
“冥顽不灵。”林渊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冷，更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虚按的左手，五指猛地一收！并非攻击，而是引动了那烙印在陆小凡神魂核心的混沌归源道种之力！
嗡——！！！
正瘫软在地、惊魂未定又因体内脱胎换骨般变化而茫然无措的陆小凡，猛地感觉神魂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混沌道种骤然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糅合了混沌创生与万物归墟终极真意的磅礴道韵，不受控制地、顺着他与林渊之间那由叩首因果与愿火共鸣形成的微弱联系，轰然爆发开来！
这道韵，并非陆小凡所有，甚至绝大部分威能他都无法理解，仅仅是作为了一个临时的、被动的“通道”和“放大器”！但经由混沌归源道种这个源点释放，其层次之高，瞬间超越了此界规则的理解！
噗！
陆小凡如遭重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但这一次，他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明悟，仿佛触摸到了某种难以想象的天地至理边缘，虽然痛苦，却甘之如饴。
而这道经由道种放大的混沌归源道韵，目标直指赵青阳！
“什么？！”
赵青阳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头顶的青岚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剑鸣，剑光暴涨，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色匹练，带着他毕生的剑道修为和玉石俱焚的决绝，悍然斩向坑底！这一剑，凝聚了他金丹中期的全部修为和剑意，足以轻易劈开一座小山！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无形的、经由陆小凡身体传导放大的混沌归源道韵，无声无息地迎上了那道璀璨决绝的青色剑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激荡的冲击波。
如同炽热的烙铁投入了冰冷的寒潭。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响起。
那足以斩山断岳的青色剑光，在接触到混沌归源道韵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消融！构成剑光的精纯灵力、赵青阳苦修百年的剑意、乃至青岚剑本体散发的灵器宝光，都在这股至高道韵面前，被强行剥离、拆解、最终化为最原始、最基础的能量粒子，无声无息地…归于混沌！
归源！熔炼万物，返本归源！
“不！！！”赵青阳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吼！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青岚剑的联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切断！那感觉，如同被斩断了手臂！更让他道心几乎崩溃的是，他倾尽全力、凝聚毕生修为的至强一剑，竟然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就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这已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这不是力量的碾压，这是…道则层面的绝对凌驾！
噗！
心神相连的法宝被强行剥离，绝杀一剑被无声湮灭，巨大的反噬和道心冲击瞬间降临！赵青阳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心头精血，那精血之中，竟隐隐带着一丝暗淡的金色光点！那是他金丹本源的损耗！他周身剧烈颤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精气神，那强行支撑的青色护罩如同破碎的琉璃，“哗啦”一声彻底崩散！
噗通！
这位青岚宗的宗主，金丹中期的修士，终于再也无法抗拒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双膝重重砸在滚烫的琉璃岩上！膝盖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整个上半身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在地上，额头撞击岩石，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地面。
屈辱！深入骨髓的屈辱！但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他终于明白，坑底那个看似濒死的存在，其生命层次，根本是他无法想象的恐怖！对方甚至没有动用真正意义上的“力量”，仅仅是引动了一丝道韵，借助那个刚突破的炼气小子作为媒介，就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彻底碾碎！
“宗主！”旁边三个被死死压在地上、几乎无法呼吸的长老，看到赵青阳吐血跪伏，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巨坑底部，一片死寂。只有琉璃岩冷却收缩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赵青阳等人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林渊缓缓收回了虚按的左手，动作缓慢而滞涩，仿佛每一个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千钧重担。他后背那暗金色的爪痕处，死寂的帝皇意志如同跗骨之蛆，在刚才的引动下更加活跃，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道体崩溃临界值：96%！警告！帝皇意志侵蚀加深！】
【当前愿火储备：0.0001%…趋近于无！急需补充！】
【宿主意识稳定性：极低！】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丧钟。林渊强行压下喉咙翻涌的腥甜，左眼的创世源火虚影跳动得更加微弱，右眼的归墟漩涡却似乎旋转得快了一丝。
时间！他需要时间！更需要资源！凝聚愿火、修复道体、压制帝皇爪痕…都需要海量的能量和蕴含天地本源的奇物！眼前这几个蝼蚁…正好！
“青岚宗？”林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俯视尘埃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喘息，“本座…于此疗伤静修，尔等蝼蚁…惊扰在前…冒犯在后…”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伏在地、如同待宰羔羊的四人，最后落在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眼中只剩下无边恐惧的赵青阳身上。
“此罪…当诛！”
“诛”字出口，带着冰冷的杀意，瞬间让赵青阳四人如坠冰窟，神魂都仿佛要被冻结！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前辈饶命！饶命啊！”一位长老彻底崩溃，不顾一切地嘶声求饶，“我等有眼无珠！冲撞前辈！罪该万死！但求前辈念在我等修行不易，饶我等狗命！青岚宗上下愿为前辈效犬马之劳！”
“前辈！饶命！”另外两个长老也拼命磕头，咚咚作响，额头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赵青阳更是亡魂皆冒，强忍着剧痛和屈辱，嘶哑道：“前辈息怒！是晚辈…赵青阳…狂妄无知！罪该万死！但求前辈开恩！青岚宗…愿倾尽所有…供奉前辈！弥补惊扰之罪！”他心中一片冰凉，什么宗主尊严，什么宗门利益，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都不值一提！他只想活命！
“倾尽所有？”林渊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那冰冷的目光审视着赵青阳，“本座道体重创…需凝聚万灵愿火…更需…先天五行精粹、星辰本源石、万年养魂玉髓…调和阴阳，镇压道伤…”
他每报出一个名字，赵青阳的心就狠狠抽搐一下，脸色就惨白一分！先天五行精粹？那是传说中开天辟地时遗留的五行本源所化，每一缕都价值连城！星辰本源石？需深入九天罡风采集星辰核心，非大能不可为！万年养魂玉髓？更是滋养神魂的无上至宝，青岚宗立宗千年，库藏中也不过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是真正的镇宗底蕴之一！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不，是神龙张口！足以将青岚宗千百年的积累掏空大半！
“怎么？不愿？”林渊的声音陡然转冷，右眼的归墟漩涡仿佛加速旋转，一股更深的死寂之意弥漫开来。
“不！不敢！愿意！晚辈愿意！”赵青阳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连声道：“青岚宗愿献上库藏！只求前辈宽宥！只是…只是前辈所需之物…珍稀异常…库藏恐…恐难凑齐…但晚辈必定竭尽全力，为前辈搜寻！”他心中滴血，却不得不如此。只要能送走这尊煞神，付出再大代价也值得！
“哼！”林渊冷哼一声，如同寒风吹过，让四人又是一颤。“谅你也不敢欺瞒本座。先将你等随身携带之物…留下。”
“是！是！”赵青阳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迟疑，忍着剧痛，手指颤抖着，艰难地抹去自己那枚储物戒指上的神魂烙印，又强行命令三位长老也照做。四枚样式古朴、灵气盎然的储物戒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飞向坑底，落入林渊那只伤痕累累的左手之中。
当戒指落入掌心的刹那，林渊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强行压制伤势催动道韵，又强行抹除四枚储物戒上的神魂烙印（主要是赵青阳金丹烙印的反抗），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负担极大。他眉心的混沌星辰印记裂纹似乎又多了几道，黯淡无光。
“滚。”林渊闭上双眼，似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欠奉，只有那冰冷的声音回荡：“三日之内…将本座所需之物…备齐…送至此处…若敢延误…或再生妄念…”他没有说完，但那股冰冷的杀意，比任何威胁都更有效。
“是！是！晚辈遵命！绝不敢延误！谢前辈不杀之恩！”赵青阳四人如同听到了仙音，忍着全身剧痛，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甚至不敢祭出飞行法器，就那么狼狈不堪地、一步一瘸地朝着坑顶逃去，背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与仓皇，哪里还有半分来时金丹宗主与筑基长老的威仪？如同四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直到那几道狼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坑顶的夜幕中，林渊一直强行挺直的脊梁才猛地一松，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噗——！”
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粘稠的、闪烁着暗金色碎芒的污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滚烫的琉璃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血中蕴含的死寂帝皇意志，竟将那坚硬的琉璃岩都侵蚀出一个个细小的坑洞！
【警告！道体崩溃临界值：98%！帝皇意志侵蚀失控边缘！】
【宿主意识即将溃散！紧急强制休眠启动！】
【叮！检测到宿主收取资源（中品灵石*1278，下品灵石*，三品灵草若干，二品丹药若干，残缺古玉*1…），蕴含微弱灵气与驳杂愿念…开始强制抽取转化…优先修复道体基础维持机能…】
【强制休眠倒计时：5…4…】
冰冷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林渊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左眼的创世源火几乎熄灭，右眼的归墟漩涡也缓缓停滞。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念，向旁边那个同样被刚才一幕彻底震撼、呆若木鸡的少年传递了一道微弱却不容置疑的意念：
“护法…三日…不得…离开…”
噗通。
林渊残破的身躯，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琉璃岩上，彻底失去了所有声息。只有眉心的混沌星辰印记，在吸收了四枚储物戒中抽取转化的微弱驳杂灵气和愿念后，极其黯淡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沉寂下去。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彻底死去，唯有那后背狰狞的暗金爪痕，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帝皇意志。
“师…师尊？！”陆小凡被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和眼前林渊倒下的景象惊醒，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林渊身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感受着那几乎微不可查的气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无措。
刚才那弹指间镇压金丹、令青岚宗主跪地求饶的无上威严还历历在目，此刻师尊却已倒在自己面前，生死未卜。那冰冷的命令“护法三日”如同烙印刻在心底。
“护法…护法…”陆小凡喃喃自语，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血污和冷汗。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炼气六层巅峰、远比之前凝练雄浑了数倍不止的混沌归源灵力，以及神魂深处那枚散发着包容与熔炼气息的道种。虽然依旧渺小，但这力量给了他一丝底气。
他艰难地将林渊残破的身体拖到巨坑角落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大琉璃岩后，笨拙地试图清理林渊身上的血污，却又怕触碰伤口。最后，他只能盘膝坐在林渊身前，背对着那巨大的琉璃岩，面朝坑顶的方向，如同最忠诚的守卫。他运转着体内那淡金色的混沌归源灵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一切动静，灵识更是扩散到极限，捕捉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夜风吹过巨坑，带来呜咽的回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死寂帝皇气息。坑底一片狼藉，只有少年单薄而紧张的身影，守护着身后那具仿佛随时会彻底破碎的躯体。远处，青岚宗方向隐隐传来骚动和灵光，显然赵青阳等人狼狈逃回，正引起轩然大波。
三日之期，如同一柄悬顶之剑。师尊能否醒来？青岚宗是否会如约献上那些听名字就吓死人的宝物？还是会狗急跳墙，纠集更强的力量卷土重来？
陆小凡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能依靠的，只有体内这陌生的力量，和神魂中那枚师尊赐予的…混沌归源道种。
这一夜，注定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