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阴真火融入识海的瞬间,林晚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那簇冰蓝色的火焰并非在燃烧,反而像一轮冰冷的月亮,静静悬浮在意识深处,将她所有的杂念、不安、焦虑都冻结、净化。外界的一切声音仿佛都隔了一层水幕,变得遥远而模糊,唯有眼前灶台上那锅清汤,和她指尖流动的仙力,清晰得如同世界唯一的焦点。
她依照着玄宸以神念传来的法门,引导着那一丝微弱的太阴真火之力,混合着自己刚刚转化出的、尚且生涩的仙力,如同最精细的绣花,一缕缕注入清澈见底的汤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景象,只有汤水似乎变得更加澄澈,原本就极致收敛的香气几乎完全内蕴,只在汤面中心,凝结出一圈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光晕,如同冬日湖面将凝未凝的薄冰。
“成了。”玄宸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肯定。“此汤已蕴一丝太阴本源之气,于我乃是无上良药。晚晚,为我护法,无论发生何事,勿要让任何事物惊扰于我。”
林晚晚重重点头,将手中那碗凝聚了她所有心力、甚至蕴含了一缕太阴真火本源的“开水白菜”轻轻推到他面前。此时的汤,已非凡物,更像是一碗凝聚了月华与道韵的琼浆。
玄宸接过汤碗,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整碗汤饮尽。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急切。
汤水入腹,他周身原本极力压制、却依旧不断外泄的狂暴仙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摁住,骤然停滞。他闷哼一声,脸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般的苍白,甚至隐隐泛出一层冰霜之色。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出一个繁复古老的印记,闭上了双眼。整个厨房,不,是整个老宅范围内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风声、虫鸣、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感觉都变得模糊不清。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弥漫开来,仿佛暴风雨前极致的宁静,又像是某种沉睡的洪荒巨兽即将苏醒的前兆。
林晚晚屏住呼吸,手持锅铲,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在他三尺之外。她能感觉到,以玄宸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力场正在形成,空气中游离的微弱能量(或许就是所谓的灵气)正疯狂地向他汇聚,在老宅上空形成一个肉眼不可见、但她凭借与太阴真火一丝联系却能隐约感知到的能量旋涡。
老宅厨房的灶台,那些古老的花纹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光芒,而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仿佛与玄宸体内正在发生的剧变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似乎在疏导、或者说庇护着这股强大的力量,不让其彻底爆发开来,波及凡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林晚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热,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紧张和那无处不在的威压。
突然,玄宸身体猛地一震!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传入林晚晚耳中的碎裂声,仿佛来自玄宸的身体内部。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浩瀚、却不再狂暴混乱,而是充满了秩序与威严的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厨房的碗橱轻轻震颤,院中的老树无风自动。玄宸紧闭的眼睫颤动,随即,他豁然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林晚晚仿佛看到了宇宙初开,星辰诞生。他的眼眸不再是平日里深邃的黑色,而是化为了纯粹的金色,眸底有无尽的大道符文生灭流转,目光所及,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他周身破损的衣衫无风自动,上面黯淡的血迹和焦痕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消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修复。虽然衣衫依旧陈旧,但穿在他身上,却再也掩盖不住那股凌驾于众生之上、俯瞰凡尘的绝代风姿。
他缓缓站起身,原本因重伤而略显虚浮的气息变得沉凝如山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天地中心、无法撼动之感。周围那凝固的空间感开始恢复,压抑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但另一种更加强大的、令人心生敬畏与臣服的气场,自然而然地笼罩了四周。
仙尊归位。
林晚晚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这四个字。眼前的玄宸,与之前那个虚弱地靠在她厨房门口、需要她一碗汤续命的落魄仙人,已然判若两人!
玄宸眼中的金色缓缓褪去,重新变回深邃的黑色,但那份睥睨天下的威严却已刻入骨子里。他看向林晚晚,目光复杂,有感激,有惊叹,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晚晚,”他开口,声音依旧悦耳,却多了几分沉静的力量感,“多谢。若非你这碗蕴含太阴本源与纯净道心的汤,我恐需耗费数十年光阴,方能勉强压制道伤,绝无可能如此刻般,恢复七成修为,理顺仙元。”
他的感谢郑重而真诚。林晚晚直到此刻,才仿佛从那种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腿脚竟有些发软。她扶着灶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粗鲁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略显尖厉的女声:
“林晚晚!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躲了!赶紧开门!我们有重要事情找你谈!”
这声音……是之前那个星探李姐的同伙?还是王栋又找了新的麻烦?
林晚晚脸色一凝,下意识地看向玄宸。若是之前,她或许会紧张、会焦虑,但此刻,看着身边这位刚刚“归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仙界大佬,她心中竟奇异地没有半分慌乱。
玄宸微微蹙眉,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喧哗。他刚刚恢复修为,神念稍动,便已感知到院外不过是几个气息浑浊、心怀恶意的凡人。
他看向林晚晚,金色的眸光已彻底收敛,只余一片平静的深邃,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力:
“无妨。”
“些微尘扰,挥手可散。”
“你且去应对,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