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皇帝思忖片刻,道:“我朝本就向拂菻等国出售香水,价格颇为高昂。但滇黎毕竟和大庆来往多年,朕可以答允你,卖给你们的价格折上一成。”
他自认为已经给出了诚意。
沅獠却摇摇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孩童一样天真道:“我要香水的制作配方。”
“……”
一片寂静。
皇帝微微皱眉,声音微冷,“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们使团都同意的?”
“当然是我自己想的,香水这等珍稀之物,他们怎么配用。”沅獠理所当然的说,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轻蔑,竟然看不出任何作伪。
对自己国家的人竟然都能如此低看,林玦忍不住抬头看了这位小皇子一眼。
皇帝也有些没想到,指节在桌面上轻敲两下,道:“这件事事关两国贸易,岂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你们若诚心通商,那就一起再来找朕。”
沅獠不高兴道:“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可……”
“好了,朕乏了。”
皇帝打断,一旁的进喜立刻上前低声劝说沅獠,好歹把人带出了营帐。
只不过走的时候,这位八殿下还是满脸不爽,嘀嘀咕咕说着“问那些人有什么用”之类的话。
他走后,南方其他几个小国的使者相继来拜见,倒是还算谦逊有礼,再之后,便是草原那位颇通汉事的王子。
王子名叫狐鹿姑,还有一个汉人名字,叫慕容琮。
琮,祭祀重器也,这个名字若是他自己起的,足以看出此人的野心。
统一草原的野心,以及,南下中原的野心。
不仅有野心,而且也很自信,自信到敢宣而告之,觉得绝不会有人能争得过或者拦得住。
皇帝对这位慕容琮早有耳闻,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会儿太极,就发现此人的确名不虚传,说话滴水不漏,和那个滇黎的皇子完全两个极端。
各国使臣拜见之后,今天的政事就算完了,林玦收拾东西准备回帐篷,临走前被皇帝叫住。
“明日开始就是正式围猎。”皇帝道:“届时各国都会派出勇士参加,你今天好好休息,朕等着看你的表现。”
林玦敛目,“臣,定幸不辱命。”
离开大帐,不远处就是几个外族的聚集区,林玦顺手在沿路全都扔了几颗草种作为警戒。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闭眼回顾了一遍今天见过的几位使臣,直到外头声音逐渐平息,才上床休息。
第二日,天刚亮,整个营地的人都已经穿戴整齐,聚集在祭坛附近。
皇帝站在最前方,身穿玄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独身一人缓步登上白玉台阶,龙袍上的金色龙纹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直至最高点,站定,转身,礼部官员的喝唱声紧接着响起,“吉时到——”
高昂的声音在空中回旋,近百位臣子使臣齐齐行跪拜大礼,却未发出一丝声响,屏息凝神。
“朕承天命,统御万民。今秋狝将至,特祭昊天上帝,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的声音清朗而威严,话落,司礼官捧上祭品——太牢三牲、五谷杂粮、时令果蔬,整齐地陈列在供案之上。
乐师们奏响《大韶》之乐,钟磬齐鸣,八音和谐。
皇帝亲自点燃香烛,手持玉圭,向天地行三拜九叩大礼。礼毕,他缓缓起身,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秋狝乃我朝祖制,既为习武练兵,亦为不忘稼穑之艰难。愿此次围猎,将士用命,马到成功!”
群臣齐声应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此,秋狝拉开序幕。
号角声从左右两个角落响起,军旗猎猎作响,训练有素的将士从两侧骑马而出,进入猎场将猎物驱赶至包围圈内。
与此同时,参加围猎的小将男儿们纷纷出列热身,林玦也在其中。
他今日穿了一身大红色骑射服,袖口用金丝绣有繁复纹样,本是极尽张扬浮夸的颜色,一不小心就会盖过主人的风采,穿在他身上,却仿佛黯然失色,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的俊美不羁。
随侍牵来一匹黑马,林玦轻盈地翻身而上,扎紧的袖口露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林玦从马旁的侧袋中取出一把黑色重弓,手背青筋微微鼓起,和白皙的肤色撞出一种旁人移不开眼的美来。
一同在骑马热身的还有数个人,其中不乏年轻英俊者,但只要有人看过来,第一眼必定只会看到他。
顾安骑马从宗亲队伍过来,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色骑射服,只不过是暗红色,绣有金色暗纹,行动间若有若无,和林玦站在一起,恍惚间仿若一对新人。
林玦正在试弓,看到顾安手中的八石大弓,有些惊讶,夸道:“挺厉害啊,十几岁岁就能拉得动这么重的弓。”
“哥哥是在委婉地自夸吗?”顾安看着林玦手中的十石重弓,眸中几乎有些藏不住爱慕,“我等着看哥哥夺得秋狝魁首。”
林玦失笑,倒是看得清楚,“秋狝能人辈出,光已经打出名气的小将就有两三个,更别提还有别国勇士,我也未必就能拿到那个第一。”
顾安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很快,猎物驱赶完成,几十个猎手在猎场外严阵以待,皇帝坐在最上方的高台上,下方坐着各国使臣,再往下则是朝中不参加围猎的宗亲和大臣。
“听说猎场中多了一只斑斓猛虎,此乃数十年间此猎场第一次出现老虎,听闻凶猛异常,无论有谁猎中,朕都额外重重有赏!”
皇帝高声宣布,本就摩拳擦掌的猎手们顿时热情点燃,身下马匹躁动地轻踏蹄子,俨然是迫不及待。
号角声再次吹响,几十个人瞬间纵马疾驰进入猎场,眨眼间,身影就被密林遮住。
猎场外,一片寂静,皇帝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仅够最近的几位使臣听到。
“你们觉得,谁会夺得此次秋狝魁首?”
话音落下,一时无人应答。
最没心没肺的沅獠率先开口,一如既往地自负自大,“我滇黎勇士向来在战场上战无不胜,不过区区打猎,定然能一举夺魁。”
慕容琮看他一眼,藏起眼中的鄙视,勾唇谦虚道:“我们部落所有人自幼便会骑马射箭,说一句马背上长大的也不为过,即便赢了,也不过是占了个便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