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罢,朱无视看向百晓生,语气带着几分激动“这次还要多谢先生告知我天香豆蔻的下落。要不然,我一时半会怕是难以下定决心!”
提及“天香豆蔻”,朱无视眼底瞬间泛起细碎的光,那是多年执念终于见了曙光的灼热。谁也不知,这位权倾朝野的铁胆神侯,心中最深处藏着的,是对素心的牵挂。
当年他用第一颗天香豆蔻护住素心的一丝气息,这些年苦心经营天下第一庄、培养密探,大半心思都是为了寻找剩下的两颗。如今第三颗的下落终于有了眉目,只要明日谋逆成功、入主皇宫,复活素心便指日可待,这份期待,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百晓生指腹摩挲着胡须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侯爷客气了。老朽不过是说了个消息,却能换得日后的身后无忧,老朽也不亏。”
朱无视笑了笑,又看向南王世子,语气中多了几分审慎“明日对皇宫发难,说到底只是一步闲棋,用来分散守军注意力罢了。真正的关键,还在叶孤城那里,他究竟有几分把握?”
南王世子正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指尖在杯沿上打着转,杯底与桌面碰撞出轻响,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笃定“老祖宗不出面,曹正淳有皇叔你拦着,陛下那里又怎么挡得住一个绝世剑客的近身袭杀呢?”
“好!说得好!”朱无视猛地一拍桌子,大笑起来,举起面前的茶杯“那就预祝我们明日诸事顺利,成功之后,共赏这大好河山!”
南王世子和百晓生也跟着举起茶杯,三人的笑声在空旷的正堂里回荡,却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意,与窗外的寒夜融为一体。
而此刻,对神侯府内的密谋一无所知的上官海棠、段天涯、归海一刀,正各自走在京城的夜色中。
段天涯沿着城墙根走,脚步沉重,影子被街灯拉得老长。
归海一刀则选了僻静的小巷,断臂处的白色绷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上官海棠拢紧了披风,时不时回头张望,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却又抓不到踪迹。
半个时辰后,三人竟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城郊的一处破院内。这院子早已荒废,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枯黄的杂草,雪粒子被冷风卷着,从破口灌进来,落在地上融成黑褐色的水迹。只有一间正屋还勉强能遮风,屋内点着一支孤零零的蜡烛,火苗忽明忽暗,把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忽大忽小,像极了他们此刻摇摆的心思。
上官海棠率先打破沉默,她双手拢在袖中,指尖却冰凉,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看来你们也察觉出义父的不对了,今日他的部署,太反常了。”
段天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落在烛火上,语气低沉“不止是义父。你还记得一个多月前,你被飘絮追杀时,救你的那一箭吗?”
上官海棠一愣,随即点头“记得!那箭法精准得可怕,百米外穿透飘絮的剑招,还擦着我的发梢钉在树上,当时我就怀疑是东厂的人,却没敢确定...”
“不是怀疑,是确定。”段天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那是东厂大档头皮啸天的独门箭法,除了他,没人能射出那样的箭。可惜...飘絮她...”
上官海棠察觉到了段天涯的情绪,声音低沉的说道“抱歉。”她确实被救了,但那个满眼都是段天涯的东瀛女子,却自认无法面对他,切腹自尽了。
“与你无关。”段天涯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更奇怪的是东厂的态度,以前东厂对我们三个盯得极紧,连我们去茶馆喝茶,都有探子跟着。可这一个多月来,东厂却像是刻意避开我们,哪怕在街上迎面撞见,他们也会绕着走,退避三舍,仿佛怕招惹我们。”
归海一刀一直倚在门口,单手握着刀柄,断臂处的绷带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他闻言,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直接“我原本以为是东厂在耍什么阴谋,比如故意示弱,引我们上钩。可查了这么久,却没发现任何异动。他们像是真的在让着我们,这太不正常了。”
上官海棠皱紧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之前也这么想,可怎么都想不通东厂的目的。而且义父这几个月来的变化太大了,以前他虽威严,却会听我们的建议,部署也周密谨慎;可现在,他不仅不听劝,还变得愈发狠厉,刚才我不过是问了句详细计划,他就动了怒...仿佛变了个人。”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归海一刀的声音再次响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把锤子,砸在两人心上。
归海一刀与他俩不同,上官海棠与段天涯自小就被朱无视收养,更是被大力培养,对朱无视天生就有着一层难以抹去的滤镜。
上官海棠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这段时间朱无视的所作所为,确实越来越像一个被权力蒙蔽的人,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铁胆神侯”的英明?她迟疑了许久,才低声问道“那明天....我们该怎么办?真要按他的部署去做吗?”
“只能伺机而动。”归海一刀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提醒“还有,小心身边的人,那些密探,还有你天下第一庄的人,可未必都是自己人。”说完,他转身推开破屋的门,寒风卷着雪花吹进来,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海棠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段天涯,声音都在发颤“一刀的意思是....义父他在我们身边安了眼线?甚至....想对我们动手?”
段天涯缓缓点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小心无大错。”
“连你也怀疑义父?!”上官海棠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打击,她一直以为段天涯是最信任义父的人,可现在...
段天涯睁开眼,眼底满是痛苦“我也不愿意这样。可飘絮的死、东厂的反常、义父的转变...太多疑点了。我们若是不防,明日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到这,段天涯的声音顿了顿,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而且,这几个月我们的小动作,你真觉得万无一失?真觉得义父什么都不知道?义父对我们的耐心,怕是到了极限了...”
上官海棠低下头,一言不发,烛光映着她的侧脸,能看到她脸上的纠结之色,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声音带着几分不甘,却又透着无奈“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小心的。”
破屋内的人影早已不在,烛火也悄然熄灭,如同这三人心中的写照。明日的京城,注定不会平静,而他们,却不知自己究竟是棋子,还是即将被舍弃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