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这句“删源文件”的比喻，虽然粗俗，却异常精准。
吉普车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潘子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都有些发白。
删文件……
这种说法，比任何形容词都更能体现出那种无法逾越的差距。
吴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科幻画面全部甩出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更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
吴邪的目光转向林渊，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沙哑。
“林渊。”
“既然你已经处理了张家古楼，为什么我们还要去巴乃？”
“你怎么确定，巴乃水下的东西，和张家古楼有关？”
这个问题，也是王胖子和潘子都想问的。
张起灵一直闭着的眼睛，也在这时睁开，看向了林渊。
林渊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吴邪的脸上。
“我在那条蛇的记忆里，看到了巴乃水下建筑群的坐标。”
吴邪心头一震。
蛇皇的记忆？
他竟然连记忆都能读取？
“不只是坐标。”
林渊继续说道，语气平淡。
“我还感受到了那里的能量气息。”
“能量气息？”
王胖子忍不住插嘴，“啥气息？跟古楼里一样？”
林渊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起灵。
“和张起灵身上曾经的‘宿命’味道，以及我在青铜门后感受到的古楼气息，同宗同源。”
这个答案，让吴邪精神一振。
果然有关！
“但是……”
林渊的话锋一转。
“那里的气息，更加扭曲，混乱，而且充满了……‘病毒’。”
“病毒？”
吴邪和王胖子又一次异口同声。
林渊似乎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他们理解。
片刻后，他给出了一个全新的，更加骇人的比喻。
“如果说。”
“张家古楼，是一个构架精密，运行稳定的‘服务器’。”
林渊看着他们，缓缓说出了下一句。
“那巴乃水下的东西，就是一个被病毒感染，胡乱搭建，漏洞百出的‘私服’。”
“……”
“……”
吉普车猛地颠簸了一下，潘子差点把方向盘给拽下来。
王胖子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像铜铃。
“私……私服？”
他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这个词。
“就是那种……不用花钱，但是玩两天就关服跑路，还老是盗号的盗版游戏？”
林渊竟然点了点头。
“你的理解很准确。”
得到肯定的王胖子，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反而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我操……”
“那帮孙子，花了上千年，就他娘的搞出来一个盗版？”
吴邪没有理会胖子的吐槽。
他的脑海里，因为“巴乃”这两个字，浮现出了另一幅画面。
那片幽暗的湖水之下。
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穿着特殊服饰的活尸。
它们被铁链锁着，在水里无声地挣扎，扭动。
那场景，光是回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想起来了……”
吴邪的声音有些发干。
“我们在巴乃湖底，遇到的那上百个水鬼……”
王胖子一听，浑身打了个哆嗦，脸都白了。
“操，天真，你别提那玩意儿了！”
“胖爷我现在一闭上眼，就是那帮东西在水里晃悠。”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后怕的颤抖。
“上百个啊！个个都跟铁打的一样！”
“幸好当时渊哥在，直接给它们连锅端了。”
“要真是跟它们在水底下打起来，我们几个，不够它们塞牙缝的！”
潘子也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同胖子的说法。
吴邪却没有接话。
他的思绪，飘回了那个诡异的下午。
林渊站在湖边，看了一眼湖面。
只见整个巴乃湖的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疯狂地倒卷升空。
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很快，湖底那些被铁链锁住的活尸，全都暴露在了空气里。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吼，疯狂地挣扎着。
那场面，如同地狱降临。
而林渊，只是张开了嘴。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那上百具刀枪不入的活尸，连同束缚它们的铁链，就像是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
无声无息地，化作最微小的粒子流，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干净得彻底。
吴邪的呼吸，在回忆中，变得急促起来。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林渊又一次无法理解的“进食”。
但现在，听完林渊关于“私服”的比喻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不是简单的吞噬。
那更像是一场……
一场献给暗处敌人的……
百鬼夜宴！
吴邪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渊。
他终于懂了。
那次看似牛刀小试的举动，根本不是心血来潮。
那是林渊在向藏在暗处的汪家，进行一次最直接，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示威！
他在用行动，告诉那些自以为是的布局者。
告诉他们，一个冰冷的事实。
吴邪的嘴唇微微颤抖，在心里，替林渊说出了那句无声的宣言。
“你们引以为傲的军队。”
“你们耗费心血制造的生物兵器。”
“在我眼里……”
“不过是一盘开胃小菜。”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吴邪的四肢百骸。
他看着林渊那张平静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战栗。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林渊就已经在用他的方式，向汪家宣战了。
而自己，直到现在才看明白。
吴邪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走了他心中最后的一丝迷茫和天真。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绝。
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已经知道了。
吉普车继续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行驶着，车里的气氛却已经截然不同。
吴邪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看来这趟巴乃之行，将会是他们和汪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的全面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