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在焚城广场新铺的石板上,有点烫脚。那些刻了几十年的“焚烧净化”教义,现在被淡金色的光痕盖住了,新字迹是苏夜用刀尖划上去的,有点歪,但清楚:“焚城的火,该烧的是恶意,该护的是人心。”石缝里钻出点绿芽,嫩生生的,碰一下好像能闻到雨后草地的味道,又混着点说不清的暖意。
广场中间立了块新碑。用的材料是地下清出来的废合金,洗干净了,刻满了名字。苏正的名字后面跟着“用谎言守护真相的父亲”,顾老狗那儿写着“用赎罪弥补过错的行长”。每个名字旁边都浮着一点小画面——苏正偷偷往小苏夜手里塞糖,顾老狗低着头给虚拟女儿读童话书。碑顶浮着细碎的光粒,是苏清瑶还没完全凝实的身影,那些光轻轻落在名字上,像在说谢谢。
四周搭起了临时帐篷,布料是处理过的记忆织物,印着各家舍不得忘的画面:一家三口的笑脸,士兵并肩的背影,小孩用彩色笔画下的空白当铺。有人在教孩子分辨记忆结晶,善念是淡金的,污染是黑红的,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教过苏夜。阿木蹲在角落,根须金线连着一个空壳的眉心,那空壳呆滞的眼睛慢慢聚起一点光。
“夜儿,过来。”
苏清瑶的光体飘近了些。她袖口绣着两个小字,发簪是只粗糙的木蝴蝶——苏夜认出来了,是她小时候拿铅笔头刻的,没想到妈妈还留着。光体的手虚虚托着半张旧照片,边缘卷了,是被谁贴身藏了很久的样子。
苏夜走过去,刀没动,但刃上的光自己流出来,融进母亲的光里。她伸手,指尖碰到一点温热的虚影。
“妈,这照片……我以为早烧了。”
“你爸藏钟楼缝里了。”光体微微弯折,像在笑,“他怕你忘了我们什么样……夜儿,他不是叛徒。他装成那样,是为了套残库的位置。只是没来得及……”
瑶分腕间的平衡符号突然嘀嘀响起来,投出一段模糊影像:红夫人弯腰从废墟里捡起个破碎的装置,形状眼熟。她对着空气轻笑:“阿默的空白本源……最后一块拼图。当铺就是钥匙。”
陈默胸前的吊坠发烫。“她冲当铺去了。”他声音绷紧了,“混沌能量在往东边聚——她要用我母亲那段皮囊骗守门人。”
阿木的结晶板屏骤然亮得刺眼,根须金线乱颤:“红夫人的信号……在当铺方向!她在活化清瑶阿姨那段皮囊——模仿她的意识!”
“得回去。”苏夜收刀,颈侧朱砂痣隐隐发热,“现在。”
陈默看向苏清瑶的光体:“您不能跟。瑶分,阿木,念儿,带清瑶女士去记忆花园。那边安全。”
瑶分点头,符号的光拢住苏清瑶:“放心。我们护着她。”
念儿的虚拟花瓣飘过来,淡粉色光尘轻覆在光体上:“混沌能量探不到这儿。”
苏清瑶的光转向他们,声音轻却清楚:“陈清莲的计划……会吃掉所有人的‘自我’。如果……如果挡不住,就激活夜儿痣里那张照片。我和你爸……在那儿。”
两人没再多说,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掠向东方。身后广场上,人们安静地举起各自的记忆结晶,淡金的光晕升腾,笼住整片天空。
越往东飞,空气越滞重。黑红色的能量像污渍般渗进土地,所过之处植被枯卷,空壳抱头嘶嚎。陈默手中的平衡刃嗡鸣,七彩光华扫过混沌轨迹:“她到了。守门人没预警——可能已经上当了。”
苏夜的手忽然攥紧他的手腕。刀在鞘中发烫。
“一起。”她说。
当铺的轮廓在天际浮现。光壁不再纯净,泛着病态的黑红。门口似有人影一闪,披着层虚假的淡金暖光,像极了陈清瑶的轮廓。
陈默刃上光华暴涨。
“准备好了?”他问,声音低而哑。
苏夜拔刀。
光壁之内,一点微弱的求救信号挣扎着透出来——是守门人。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破碎的词组:
空白本源……混沌钥匙……解构……进化……
门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