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那句充满了探究和烦躁的问话,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清晖院所有人的心头,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到底给云昭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话,听起来是在问张嬷嬷,可那双冰冷的、深不见底的眼眸,却像两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死死地,锁在了那个还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的、卑微的女人身上!
温婉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王爷这是……又一次,动了杀机!
可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她怀里那个小小的、却异常坚定的“护身符”,就再次,爆发了!
“坏爹爹!不许……不许欺负娘!”
小世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温婉的怀里,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张开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像一只护着自己母亲的、愤怒的小雏鹰,死死地,挡在了温婉的身前!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与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倔强的、愤怒的火焰!
萧彻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看着自己儿子那副豁出去了性命也要维护那个女人的、英勇就义般的模样,那颗早已被鲜血和杀戮磨得坚硬如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又刺了一下。
密密麻麻的,疼。
最终,他所有的、滔天的怒火,所有的、冰冷的杀意,都在自己儿子那双清澈的、充满了控诉的眼睛里,土崩瓦解。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那个躲在自己儿子身后、瑟瑟发抖的女人一眼。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拂袖离去。
那背影,竟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狼狈的仓皇。
……
王爷的第二次“妥协”,像一阵飓风,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再次,席卷了整个靖王府的后院!
如果说,第一次,众人还只是震惊于王爷的“另眼相看”。
那么这一次,所有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个叫温婉的乡下寡妇,要翻天了!
她不仅拿捏住了王爷唯一的命根子小世子,甚至……甚至还敢当众顶撞王爷!最离奇的是,王爷竟然……就这么算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时间,后院里,那些原本就对温婉嫉妒得发狂的女人们,彻底坐不住了!
尤其是苏侧妃,苏静雅。
当她听着自己安插在清晖院的眼线,添油加醋地,学完了整个过程之后,她“砰”的一声,就将自己手里那个上好的官窑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她那张一向温婉和煦的、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的俏脸上,第一次,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冷的寒霜!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更是迸射出了两条毒蛇般的、怨毒的精光!
“我倒是小瞧她了!本以为,她只是个有几分姿色的、不安分的乡下丫头!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等狐媚的、连小孩子都能蛊惑的手段!”
“娘娘息怒!”一旁的大丫鬟小翠,连忙跪下,替她顺着气。
“息怒?”苏静雅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再息怒,这靖王府的后院,怕是都要改姓温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
那支华丽的赤金步摇,在她脑后,疯狂地晃动着,像她此刻,那颗早已乱成了一团麻的心。
不行!
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知道,谁,才是这王府后院里,真正的主人!
她也要让王爷,让所有的人都看看,那个贱人,到底配不配,得上他那份“另眼相看”!
一个恶毒的、杀人不见血的计谋,瞬间,在她的心底,成了型。
第二天一大早,苏静雅便打着“关心”小世子的名义,带着一大堆名贵的补品,和一群浩浩荡荡的下人,再次,“亲切”地,降临了清晖院。
彼时,温婉的高烧还未全退,整个人,都还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可一听到“苏侧妃到”的通传,她还是不得不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张嬷嬷,一起到院子里,跪下迎接。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成这副样子了?”
苏静雅一进门,看见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的温婉,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天大”的、心疼的表情。
她亲自上前,将温婉扶了起来,那姿态,亲切得,仿佛温婉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本宫听说了,你前儿晚上,为了照顾云昭,不小心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染了风寒。本宫这心里,真是疼得不行!你可是我们云昭的大功臣,你要是病倒了,我们云昭,可怎么办啊?”
她嘴里说着“心疼”,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快意。
她甚至还“亲切”地,拉起了温婉的手,将一个极其精致的暖手炉,塞进了她的手里。
“来,拿着,暖暖手。你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可得把身子骨养好了才行。”
温婉被她这番假惺惺的姿态,弄得浑身发毛,只能颤抖着,谢恩。
“娘娘……奴婢……谢娘娘关心……”
“哎,跟本宫还客气什么?”苏静雅笑了笑,那笑容,温婉得体,却也冰冷刺骨,“不过啊,这人啊,越是生病,就越是不能总躺着。总躺着,这病气啊,就全都淤积在身体里,散不出去了。”
来了!
温婉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这条美女蛇,要开始吐信子了!
果不其然,只听见苏静雅用一种极其“体贴”的、不容置疑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我看啊,这院子里的雪,昨儿停了,到今儿还没人扫呢。妹妹不如就辛苦一下,去把这院子里的积雪,都给扫了吧。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出出汗,这病啊,说不定,还好得快一些呢!”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的人,都用一种看鬼似的眼神,看着苏静雅!
让一个发着高烧、连站都快站不稳的病人,去扫一整个院子的、厚厚的积雪?!
这……这哪里是让她活动筋骨?
这分明,就是想让她,活活病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啊!
张嬷嬷的脸色,也“刷”的一下,变了!
她上前一步,想要求情:“侧妃娘娘……”
“怎么?”苏静雅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婉和煦的笑容,可那眼神,却冰冷得,像是能杀人,“张嬷嬷是觉得,本宫这个侧妃,连使唤一个下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一句话,就将张嬷嬷所有的话,都死死地,堵了回去!
张嬷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只能屈辱地,低下了头。
“……奴婢不敢。”
苏静雅满意地笑了。
她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看见!
她苏静雅,才是这后院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她有权,处置任何一个,她看不顺眼的下人!
同时,她也是在变相地,折磨温婉,试探王爷的底线!
她倒要看看!
她今天,就把这个贱人,往死里折腾!王爷他,到底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卑贱的奶娘,来驳了她这个侧妃的面子!
温婉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她看着苏静雅那张写满了“胜利”二字的、美丽的脸,心里,一片绝望。
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去了。
“……是,奴婢……遵命。”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便拖着那副早已被病痛和寒冷折磨得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墙角,拿起了那把比她人还高的、沉重的扫帚。
雪,很厚。
风,很冷。
温婉每扫一下,都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一分。
她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好几次,都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可她,却只能死死地咬着牙,撑着。
因为她知道,苏-侧妃,和她那群幸灾乐祸的丫鬟们,就坐在不远处的、温暖的廊下,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磕着瓜子,像看一出有趣的猴戏一样,欣赏着她的狼狈。
她要是倒下了,她们,只会笑得更大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温婉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下去,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变得一片黑暗的时候。
一个穿着粉色比甲的身影,端着一盆还冒着热气的洗脸水,从廊下,走了过来。
是苏侧妃那个最得宠的大丫鬟,小翠。
她走到温婉的身边,像是没看见她一样,手一歪。
“哗啦——”
一整盆滚烫的洗脸水,就那么直直地,全都泼在了温婉脚下的那片、刚刚才被她扫干净的青石板上!
滚烫的热水,一接触到冰冷的地面,瞬间,就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光滑无比的、致命的薄冰!
小翠看着那片晶莹的薄冰,又看了一眼早已摇摇欲坠、连站都快站不稳的温婉,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她主子如出一辙的、恶毒的笑容。
只听见她,用一种极其无辜的、却也充满了恶意的语气,假惺惺地,冷笑道:
“哎呀,手滑了。奶娘可要站稳了,这要是摔出个好歹来,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