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煞气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双重护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欧阳煦藏身于巨大兽骨的阴影中,脸色凝重地望着手中玉简上勾勒出的残缺地图。那条横亘于第三层核心区域的墨色冥河,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阻断了前路,也隔绝了可能存在的还魂草希望。
强行飞渡的失败和九幽阴风的恐怖历历在目,常规方法显然行不通。必须另辟蹊径!
欧阳煦目光闪烁,脑中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忽然,他想起大个子和九幽冥棺。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
九幽冥棺……此物材质特殊,能完美隔绝气息,甚至连元婴修士的神识都难以轻易穿透。它本就是阴属性至宝,与这冥河环境同源!若是以此棺为舟,由同样死气沉沉、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大个子背负渡河……
欧阳煦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风险极大,冥河诡异莫测,谁也不知河底藏着什么。但这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办法!
“赌了!”欧阳煦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那具沉重、古朴、散发着幽冷寒气的九幽冥棺凭空出现,棺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的大个子。
他先是掐诀,让大个子出来,让其状态恢复到最佳。随后,自己深吸一口气,翻身躺进了冰冷的棺椁之中。
棺内空间逼仄,冰冷刺骨,死寂无声,只有自己心脏有力的搏动声在耳边回响。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棺盖缓缓合拢。
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外界所有的声音、阴风的呼啸、甚至那无孔不入的阴煞之气,都被彻底隔绝!棺内自成一方绝对寂静、绝对黑暗的小天地。
然而,奇妙的是,他强大的神识却并未被完全阻断,依旧能如同水银泻地般,清晰地“看”到棺外方圆数十丈的情景,只是仿佛隔着一层极淡的水波,略有些模糊扭曲。
“果然能行!”欧阳煦心中一定。他通过心神联系,向守在外面的“大个子”下达指令。
大个子眼眶中幽绿的魂火跳动了一下,伸出粗壮的手臂,将那合拢的九幽冥棺轻松扛起,稳稳地放在了自己宽阔如岩石般的肩背上。
试验开始。欧阳煦指挥着大个子,朝着不远处一只正在漫无目的游荡的金丹初期鬼将走去。
一步,两步……大个子沉重的脚步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只鬼将似乎有所察觉,迷茫地转过头,空洞的魂火扫过大个子及其肩上的冥棺。
然而,在它的感知中,大个子是“同类”,而那冥棺更是散发着比它自身还要精纯浓郁的阴死之气,与这片天地完美融合。它只是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这“同类”为何扛着个“房子”乱跑,但并未感受到任何生机或威胁,很快便失去了兴趣,继续它的游荡。
“完美!”棺内的欧阳煦几乎要喝彩出声。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遁光破空声和惊恐的呼喊!
“快走!别回头!”
“该死!它们追上来了!”
只见数道狼狈不堪的遁光正朝着他这个方向仓皇逃窜而来。欧阳煦神识一扫,心中微惊。
逃来的正是雷无极、姜锐、曹新风,以及中圣宗那名剑修和太一符箓宗的弟子!四人此刻皆是衣衫褴褛,浑身带伤,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脸上写满了惊惧与疲惫,显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恶战,中圣宗那名剑修比他们稍好。原本的队伍,此刻竟只剩下他们五人,其余人恐怕已凶多吉少!
而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如同潮水般的阴兵与僵尸正嘶吼着紧追不舍,其中夹杂着数名金丹鬼将的身影,煞气冲天!
欧阳煦心中一动,立刻向大个子下达指令!
大个子眼眶中魂火猛地炽盛起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扛着肩上的冥棺,竟主动朝着雷无极等人逃跑的方向,假装蹒跚却又速度不慢地“追击”而去!它周身死气翻涌,混在追兵之中,竟是毫无违和感!
雷无极等人早已是惊弓之鸟,只顾亡命奔逃,哪里还分得清身后追兵的具体情况,只觉得身后死气滔天,追兵愈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催动遁光。
欧阳煦则趁机“搭乘”着大个子,沿着雷无极他们逃来的路径,逆流而上,朝着冥河方向快速移动。这无疑是目前最“安全”的路线——前方的强大阴物已被这群逃难者吸引或冲散。
大个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扛着冥棺一路疾行。约莫半个时辰后,欧阳煦的神识忽然捕捉到前方地面上一抹熟悉的衣角。
他立刻让大个子停下。只见一件破损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贵的锦衣法袍,半掩在黑色的冻土中。法袍旁边,还有一个沾满泥土、却依旧灵光未失的储物袋!
是那个中洲年轻体修的法袍!他的尸身恐怕早已被恐怖的阴物吞噬殆尽,连骨头都没剩下,唯有这材质非凡的法袍和储物袋遗留了下来。
“便宜我了。”欧阳煦毫不客气,指挥大个子弯腰捡起那个储物袋,塞入冥棺之下特意留出的缝隙中。
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又发现了一个中洲修士的储物袋,然后是御兽宗弟子的、魔炎宗那名妖娆女子的……显然,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惨烈至极,溃逃途中,不断有人陨落。
大个子如同拾荒者,默默地将这些无主的“遗产”一一拾起,塞入棺底。欧阳煦心中毫无波澜,修真界便是如此残酷,昨日还耀武扬威,今日便可能化为枯骨,徒为他人作嫁衣。
终于,他们回到了最初爆发遭遇战的那片区域。
此刻,这里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惨烈的战斗已经结束,三方势力似乎各自退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破碎的兵刃、崩裂的骨骸、消散未尽的怨念能量……以及,一具早已冰冷干瘪、皮肤发黑的女修尸体,它沾染了魇魔的气息,其它鬼物不敢碰。
正是那名被元婴魇魔吞噬了神魂的中洲女修。她的金色飞环黯淡无光地落在不远处,那个曾爆发出护体灵光的玉佩也已碎裂。
大个子在欧阳煦的指挥下,走上前,面无表情地捡起了女修腰间的储物袋和那对金色飞环,同样塞入棺底。
做完这一切,欧阳煦的心神再次聚焦于前方那条沉凝如墨、死寂无声的冥河。
河水依旧散发着令人神魂悸动的寒意,禁空领域的力量弥漫在河岸附近。
欧阳煦先让大个子将捡到的所有储物袋从缝隙塞进棺内。他将其一一收起,来不及细看。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渡河!
他控制着大个子,一步步走到冥河边缘。漆黑的河水近在咫尺,仿佛一面深不见底的墨色镜子,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无尽的虚无与死寂。
用九幽冥棺渡河,究竟可行吗?棺椁能否抵御河水的侵蚀?河底又是否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欧阳煦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外界的感知和对大个子的操控上,紧张地计算着各种可能性。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下令让大个子尝试踏入冥河的那一刻——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清晰地,仿佛就在冥棺旁边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平淡,语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然而,在这绝对死寂、连阴风呼啸都被冥棺隔绝的环境里,骤然响起这么一个声音,简直如同平地惊雷!
欧阳煦吓得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神魂剧烈震荡,险些失控!他拼命咬紧牙关,才强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卧槽和本能般想要外放神识探查、甚至破棺而出的冲动!
强大的意志力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死死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一具躺在棺材里的“死物”!而大个子,则是一个“灵智未开”的蠢笨尸傀!
不能动!不能回应!不能有任何异常!
他强行切断了与大个子的大部分主动联系,只保留最基础的指令:呆立,茫然。
棺外,扛着冥棺的大个子果然毫无反应,只是眼眶中的魂火极其缓慢地跳动了一下,依旧傻愣愣地站在河边,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个声音,或者说,根本不明白那声音的含义。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嗤笑和了然:
“嗤,原来灵智未生,在这装思考什么鬼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欧阳煦只感觉棺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踹中!
砰!
大个子连同肩上的九幽冥棺,被这一脚直接踹得离地飞起,划过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砸进了那墨黑沉寂、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冥河之中!
“我干你祖宗十八代!!!”欧阳煦在心中疯狂咆哮怒骂,将那个未知存在的所有亲属都问候了一遍,却丝毫不敢将神识探出棺外去探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诡异莫测的冥河之上,神识外放无异于黑夜中的明灯,纯粹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