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北面山脊上烧成一片，像一张不断张开的嘴。龙弋站在北墙最高处，双手撑着墙头石块，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翻滚的火焰。
风还在往东南吹，火星子被卷着往营地这边甩。刚才有一块落在西墙拒马顶上，烧了半根木刺才被扑灭。现在整个营地外围都冒着烟，空气烫得吸一口喉咙就发干。
“唐芯！换人！”龙弋吼了一声。
唐芯正弯腰挖沟，手里的铲子刚抬起来，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跪下去。她喘着气抬头：“还……还能再撑会儿。”
“别硬扛。”龙弋跳下墙，走过去一把夺过她的铲子，“你去检查防火带宽度，从这到东角，每三米报一次数。”
他没等唐芯回话，直接抡起铲子开始挖。土已经烤得发硬，底下一层湿泥也被高温蒸干了。一铲下去只能刨出浅浅一道。
白露带着姚丽莎从后山回来，两人脸上全是灰。“没人。”白露说，“但地上有新脚印，绕到裂缝口就没了。”
“是调虎离山。”龙弋头也不抬，“他们想让我们乱跑，趁机点火。”
“那现在怎么办？”姚丽莎抹了把脸，“水快没了，裴千雅刚说最后一桶只够应急。”
“那就省着用。”龙弋站直身子，“先把北面这段做完。火势主攻方向就是这儿，只要挡住这一面，墙就不会倒。”
他说完又低头继续挖。其他人见状也重新动了起来。裴千雅和蒋雨萌蹲在角落，把剩下的防水布剪成小块，套上藤条做成护手。有人手心磨破了，就赶紧换上新的。
热浪一阵阵扑过来，地面踩上去像踩在烧热的铁板上。唐芯拿着尺子沿沟走，一边量一边喊：“这里不够宽！重挖！”
没人抱怨。谁都知道，差一米，火就能跳进来。
突然，南边传来一声闷响。众人抬头，只见一股黑烟从围墙外炸起，紧接着是树枝燃烧的噼啪声。
“西墙！”姚丽莎叫出声。
龙弋立刻抓起弓箭冲过去。刚拐过墙角，就看见一个黑影猫腰躲在灌木后，手里还拎着个油布包。
他没出声，搭箭拉弦，一箭射出去正中那人肩胛。黑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油布包掉出来，里面裹着松脂和干草。
龙弋几步冲上去，一脚踩住对方手腕，抽出匕首抵住脖子。“谁派你来的？”
那人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也行。”龙弋扯下他腰间的火种袋扔进泥里，“反正你也走不出去了。”
他回头对赶来的白露说：“带两个人把他绑结实，关进储物棚。记住，别让他碰任何易燃物。”
白露点头，挥手叫来姚丽莎帮忙拖人。
龙弋没再看俘虏一眼，转身回到北墙。太阳已经偏西，火势非但没弱，反而越烧越近。远处林子塌了一片，树倒下去的声音像打雷。
“土堤要加高。”他对白露说，“把挖出来的土全堆在靠营地这边，至少半人高。”
“可我们没力气了。”裴千雅小声说，“蒋雨萌刚才吐了，我给她喝了点盐水，但她走不动了。”
龙弋看了看蒋雨萌。小姑娘靠着墙根坐着，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裴千雅正用湿布给她擦额头。
“那你守在这里。”龙弋说，“看好最后一桶水，随时准备浇墙头。”
他转向其他人：“剩下的人，轮流上。十分钟一换，谁停下就换下一个。”
他自己第一个站回坑里，铲子一下下砸进地里。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划出几道泥沟。
唐芯拿着本子记录进度。“北段完成七米，深度达标。西段还差四米。”
“好。”龙弋喘着气，“先保北面。”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咔”的一声。一根枯枝被热风吹断，砸在屋顶上冒起火星。裴千雅惊叫一声扑过去，用湿布盖住。
“屋顶也要查！”龙弋喊，“每一寸都给我看好了！”
姚丽莎立刻爬上去，用手摸瓦缝。白露则带着人拿长杆拍打墙头，防止火星堆积。
时间一点点过去。防火带终于连成一线，土堤也堆到了膝盖高。龙弋站在墙头看了一圈，点了点头。
“可以了。现在所有人进屋，关门闭窗，留通风口就行。”
“你不进吗？”白露问。
“我在这看着。火还没停，我不动。”
白露没再说什么，转身招呼大家撤离空地。唐芯临走前递给他一个装满盐水的小竹筒。
“喝一口。”她说。
龙弋接过，仰头灌下。咸涩的味道冲进喉咙，但他没皱眉。
天色渐暗，火光却越来越亮。整片山林都在燃烧，噼啪声连成一片。风向依旧没变，火舌贴着山坡往下压，距离营地只剩不到五十米。
龙弋蹲在墙头，一手扶着铲柄，一手搭在砖石上。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又晒干，硬得像纸板。手指关节发痛，是长时间握铲留下的僵硬。
忽然，他注意到墙根有一缕轻烟升起。不是外面飘来的，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他立刻趴下，耳朵贴地听了一会儿。有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地下爬。
“不好。”他猛地站起来，“他们在挖地道。”
他冲到中央石台敲响铜锣。所有人又跑了出来。
“东墙下面有动静！拿铁棍，沿着墙根敲，找空心位置！”
唐芯和姚丽莎立刻抄家伙开始敲墙。裴千雅抱着水桶守在旁边，蒋雨萌缩在门后不敢靠近。
敲到第三段时，传来“咚咚”的空响。
“就这！”龙弋喊，“挖！”
几个人抡起工具开始刨土。十分钟后，露出一个刚挖通的小洞，直径不到三十公分，一股热风从里面吹出来。
“太小了，进不来人。”白露松了口气。
“但能塞火进去。”龙弋抓起一把湿泥堵住洞口，“明天早上之前，把所有墙基都检查一遍，发现异常马上报告。”
他重新回到北墙。火光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
所有人都累了。唐芯靠在门框上打盹，姚丽莎盘腿坐在地上揉小腿，裴千雅给蒋雨萌喂含盐蕨饼。
龙弋没有坐下。他站着，一只手握着工兵铲，另一只手搭在墙头。
火还在烧。风还没转。他不能睡。
远处，一道新的火线在密林深处亮起，比之前更长，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