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云光撕开层层云雾,如同天外坠落的寒星,骤然降临于一片死寂枯槁的大地之上。
云气散去,玄微雪色的神袍纤尘不染,周身自然弥漫的清寒气息瞬间将周遭灼热的空气逼退三丈,形成一小片格格不入的冰冷领域。他神色淡漠地扫视着眼前的景象,冰蓝色的眼眸中无波无澜。
紧随其后的,是那墨发金瞳的人偶,悄无声息地落于他身侧半步之后,垂眸敛目,姿态恭顺,仿佛与这恶劣的环境毫无关联。
然而,仅仅是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人偶颈间那枚精致华美的禁神环,其上镶嵌的冰蓝宝石极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腕间的细银链也似乎比在仙界时更显冰凉,紧贴着皮肤,传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约束感。
此地,便是碧波灵泉所在区域。
只是如今,哪里还有半分“碧波”可言?
举目四望,赤地千里,焦土龟裂。曾经滋养一方的水脉早已干涸见底,河床裸露着惨白的、被晒得开裂的卵石和淤泥,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远处的山峦光秃秃的,不见半点绿意,只有被热风吹拂起的漫天黄沙,如同绝望的尘雾,遮蔽了昏黄的日头。
空气因高温而扭曲蒸腾,热浪滚滚袭来,带着一种万物枯朽的死寂气息。风中夹杂着沙粒,打在脸上隐隐作痛,更带着一股灼烧般的燥意,仿佛要将生灵最后一丝水分也榨干吸尽。
这与仙界清灵缥缈、四季如春的环境截然不同,是一种蛮荒、酷烈、近乎惩罚性的恶劣。
玄微微微蹙眉。并非因这热度于他有何不适,身为上古神只,寒暑不侵早已是本能。他只是不喜这种无序的、充满毁灭意味的混乱感。这与他所执掌的、井然有序的天地法则格格不入。
碧波灵泉的枯竭,看来比土地神上报的更为彻底。这不是简单的灵源流失,倒像是…整片区域的“水”之法则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空或彻底扭曲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已经完全干涸、只剩下一个巨大凹坑的泉眼遗址上。那里残留的并非邪祟魔气,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灼热、也更加暴烈的异样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潜藏着毁天灭地的能量。
有趣。
玄微冰蓝色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看来此番下界,或许不会如预想中那般无聊。
他并未立刻动作,而是再次仔细地感知着这片天地间残存的每一丝能量波动。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细细筛过每一寸焦土,每一粒沙尘。
就在他的神识掠过泉眼深处某片区域时,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尖锐灼热的波动,如同暗藏的针尖,猛地刺了一下他的感知!
那波动一闪即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带着一种令他都微微侧目的、纯粹而暴烈的炙烤之意。
并非活物,也非寻常灵宝。倒像是…某种沉寂了无数岁月、因外界剧变而被意外惊动的…远古遗存?
玄微的目光精准地投向那波动传来的方向——泉眼底部一侧,那片因干涸而坍塌碎裂的岩壁深处。
而在他身侧,一直安静得如同隐形的人偶,那空洞的金色眼眸,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并非看向那波动来源,而是…微微低垂,视线落在自己那只被宽大月白袖袍遮掩的右手腕上。
那里,紧贴着皮肤的禁神环,内圈似乎比平时更加灼热一丝。并非外界环境的热度,而是某种源自内部的、被外界某种同源或相克力量隐隐激发的…细微反应。
只是这反应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迅速便被禁神环本身强大的压制力抚平,重新归于冰冷的沉寂。
人偶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细微异样从未发生。
玄微的全部注意力已集中在泉眼深处的异样上,并未留意身侧人偶这微不足道的、转瞬即逝的变化。
他抬步,朝着那干涸的泉眼底部走去。脚步落在灼热的焦土上,却未留下丝毫痕迹,周身清寒之气自动排开热浪与沙尘,开辟出一条洁净的道路。
人偶无声地跟上,步履平稳,仿佛行走在仙界的玉阶之上,而非这片酷烈死地。
越靠近泉眼底部,那股灼热暴烈的气息便越发清晰。空气中甚至开始弥漫起一股极其淡薄的、如同金属被烈火烧灼后的特殊气息。
玄微在那片坍塌的岩壁前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碎裂的岩石缝隙深处。那里,在阴影与尘土的掩盖下,隐约透出一抹极不寻常的、暗沉如凝血般的色泽。
不是凡铁,亦非寻常灵矿。
那色泽深沉内敛,却又仿佛内蕴着无穷的热量与锋芒,只是看上一眼,便觉得眼球隐隐有种被灼伤的刺痛感。
玄微伸出手指,凌空对着那片岩壁轻轻一划。
无声无息间,那些覆盖其上的碎石尘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抹去,纷纷扬扬地散开,露出了掩藏其下的真容——
那是一块嵌入岩层深处的、约莫半人高的奇异金属。通体呈暗红色,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血脉经络般的凹凸纹路,隐隐流动着暗金色的微光。它散发着惊人的热量,使得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更有一股蛮荒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
玄微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而在那块奇异金属暴露于空气中的刹那,他身侧的人偶,猛地抬起头!
一直空洞无波的金色眼眸之中,骤然闪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如同被无形针刺般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