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雟州城的冬至出了太阳,金箔似的阳光,漏过檐角冰凌,在石板上碎成晶亮的星子。

辰时初,苏千誉叫上顾非真、安禄山出了门,说要请二人吃一顿地道的雟州冬至早饭。

西街早市热闹无比。

三人从容的走在商街,闻着飘满半条街的烤饼焦香;望着头戴毡帽的商人,牵着驮马走过;听着马蹄敲在地面的清脆声响,不约而同的享受这份静默的惬意。

“冬至大如年呐......”

直到听到街角卖炭老汉嘴里念叨的话,安禄山才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

“难得自在啊。自从来到这里,没一日清闲。

希望今日没有乱七八糟的事,能安稳过个节。

咱们去哪儿啊,主子。我可要饱餐一顿。”

“喏,那儿。”苏千誉指了指临街的松风茶楼,笑道:

“我特意问了客栈小厮,他说这是西昌最大最好的茶楼,日日座无虚席。”

果然,三人进去时,已人影错落。

靠窗位有几个穿圆领袍的士子,围着小泥炉煮茶。

茶铫里浮着姜片和橘皮,辛辣的香气混着水汽,在窗棂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有人推开雕花窗,冷风灌进来,卷走了半阙诗稿。

纸页打着旋儿,落在楼外卖卜人的卦摊上。

苏千誉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些招牌小食,打算听听书,再去二楼用饭。

大堂戏台上,说书人刚讲罢一段,喝口清茶润润喉,继续醒木一拍,继续口若悬河:

“话说睿宗皇帝幸蜀时......”

谁知,一句话没到头,忽被一阵高声打断。

苏千誉循声望去,只见正中位置,几个商户打扮的人,拍桌嚷道:

“少扯无趣的!

讲讲昨儿个郑禹的盐场,跑了几个得力盐工的事儿!”

“听说郑禹同妻子裴氏,一日之内暴毙。现在是他儿子郑同当家。”

“有点意思啊。

刚当家盐场就出事,是不是他们家祖坟冒黑烟了啊。”

“是啊,快讲讲。”

茶客唏嘘、吆喝声此起彼伏。

苏千誉脸色微沉,拿了一个白胖饱满的冬至团子,轻咬一口,默默品着。

说书人先是显露些许为难,而后稍作沉吟,开口道:

“好吧,众意难却。

此事我确有耳闻,但既成故事,诸位切莫当真呐。

盐工为何跑?

归根究底是东家太狠心。

盐井深百丈,东家却连根麻绳都舍不得换!”

此话一出,茶楼的人又增了,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几个汉子嫉恶如仇,把拳头攥得咯咯响。

这时,说书人从桌案下,拿出一个卷轴,手腕一抖。

画卷啪的展开,一幅写着《泣血盐枭》的画,露在众人眼前。

“诸位且看,画上的井台血痕,正是前日,一个叫李阿大的盐工,失足坠井,留下的挣扎痕迹。

本来只是工作不慎的寻常事故,按市券处理便好。

可黑心东家竟说‘死个盐工不如死头骡子值钱‘,找了各种理由,拖欠补偿的钱。

真是让人寒心啊。

更可恨的是,多个做了三十年灶头的盐工,临老被克扣,连块裹尸布都买不起啊!

谁敢不满,谁敢状告,谁就命不久矣!”

说书人声情并茂,惹的许多看客义愤填膺,怒拍桌案。

“他一个商人哪来这么大胆子为所欲为!没人管管吗?”

“据说攀上了两京来的贵人。

那贵人也是个做生意的,得了圣人赏识,成了朝中新贵,正巧到了这里,与郑家合作呢。

“好像还是个女的。”

“他娘的,我就知道女人干不了几件好事!”

“牝鸡司晨,家国之难!”

一声声谩骂的附和,传进苏千誉耳朵。

她按住想要上台,把说书人狠揍一顿的安禄山,阴沉着脸,示意离开茶楼。

“叫郑同来!”寒风卷着热腾腾的烟火气抚过苏千誉的脸颊,却化不开她眉间凌厉的寒意。

顾非真为苏千誉挡去吹来的一阵冷风,关切道:

“我觉得郑同没那么傻。”

苏千誉呵出一口白气,重重一叹,拧眉道:

“对。或有人从中作梗,实则针对于我。我要先问问清楚。”

怎料,安禄山离开后,苏千誉、顾非真刚回到客栈,就见郑同来了。

郑同将五份被撕毁的佣工契,交给苏千誉,委屈又愤怒道:

“苏令史,我是冤枉的。

我没做过那些事!是有人暗中搞鬼!”

契纸边缘残留着指印,但名字已被涂黑,苏千誉明白这代表着佣工自愿毁约。

郑同见苏千誉只顾着垂头思虑,急道:

“我也十分不解与焦虑,为何盐工突然一声不吭的离开。

我们郑家盐场给的工钱不低,平日对待盐工们宽容、客气,谁有头痛脑热或工伤,补偿很快送上。

哪怕解约,我们从不为难于人。

您若不信,大可以找曾经在我们盐场,做工的人打听,我绝无虚言。

我觉得此事蹊跷,多方走访,才知官盐商刘氏,开出高于我郑家两倍的工钱,把几个技术好的盐工挖走了。

刘氏对盐工许诺一切违约赔偿,全由他们承担,让盐工们放心来。

我想,既然对方凭实力招揽人才,那只能怪自己福利不够,留不住人,但合法合规的赔偿,总是要拿回来。

我派管事去刘氏处要赔偿,可对方又说不需要他们赔付,盐工们自己承担,让管事去找盐工。

但找到盐工,盐工又说没钱,告到官府也只能认打。”

见郑同言辞恳切,不像撒谎,加之盐工离开的时间,正好在吴承洲,与县令的案子之后,苏千誉不由得联想:

会不会是陈行范报复?

她冷冽的脸色稍有缓和,哂笑道:

“刘氏当然不会赔给你。

盐工多贫,若你强行索偿,官商刘氏只需煽动舆论,说你再次逼盐工倾家荡产。

届时,你又成了说书人、街头巷陌中,流传的恶人。

刘氏既挖人不用担责,又冲击你产业的口碑,还顺带毁坏我的名声。

好个一箭三雕。

身为当家的,你有什么办法,尽快扭转局面吗?”

郑同沉了沉气,斟酌道:

“我曾亲自去那几个盐工家中走访,想好好谈谈,查清是何原因,却发现他们其中四人,仅自己在家。

我随口问起亲眷情况时,他们无不神情悲伤,言辞闪烁。

后来,我去盐工赵五家,看到他卧病在床,无力煮饭,就买了些吃食相赠。

怎料,他的孙子看到糖人后,十分惧怕,哭闹着念叨不吃,不按,没借钱。

我细问,赵五同样言语隐瞒。

我怀疑五个盐工,是被威胁、逼迫,才离开我郑家盐场。

背后操作的人多半是刘氏。

刘氏是官盐商,与官家亲近,盐工们不敢得罪,自然言听计从。”

接着,他端正姿态,向苏千誉鞠躬作揖,道:

“您在郑家的生意上投了钱,我理应向您澄清、交代盐场变故。

我想,您的身份调查解决此事,比我更有力度。

官、民盐商相争已久。

我们民商向来避官盐锋芒,奈何他们步步紧逼,今日劫走盐工,明日不知还要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望您能救救民商与盐工们。”

“去赵五家看看。”苏千誉答的很干脆,立刻起身。

监管此事在职责之内,何况已经牵连到她的声誉。

赵五住在城南陋巷,是小偷也不愿光顾的地方。

郑同带着苏千誉、顾非真到时,破旧的院门已然敞开。

郑同在院子里喊了一声,自报家门后,推开吱呀作响的屋门。

屋门也没关,随着推力向两边退开。

一股飘来的湿霉味道,让苏千誉皱了皱眉。

她环顾四周,靠墙的苇席上,散着半领破絮,几根编到一半的草鞋绳,浸在漏雨的水洼里,早泡得发胀。

墙角木柜半敞着,露出块霉变的胡饼。

饼上齿印细密,像是孩童偷啃时,舍不得下狠口,一点点品咂出来的。

赵五的孙子蹲在一旁,一下下的扣着手指,怯怯的盯着来人。

“今日恢复的如何?身体好些了吗?”郑同关切的询问躺在床上的赵五,将两贯铜钱放在其枕边。

“我不能收!真的不能收!”

有气无力的赵五看到钱,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坚持还给郑同。

苏千誉看出赵五脸上的感激,与愧疚之色,故意激将道:

“是刘氏官盐场许你的双倍工钱,足够生活开销,所以你看不上这点钱?

可我看你连生病的药都快买不起了。

刘氏没给你慰问钱?”

赵五身子一哆嗦,紧了紧着露出棉絮的旧袄,低下头没有反驳。

“来,到这儿来。。”苏千誉掏出路上买的糖果,向赵五孙子招招手,笑的温柔亲切。

赵五孙子不敢动。

苏千誉走到孩子身前,摸摸其小脑袋,柔柔道:

“只要你听话按个手印,我就把这些糖果全给你,怎么样?”

赵五孙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身子一个劲儿地向后缩,嘴里呜咽道:

“我不要!你是坏人!

你骗我欠债,打我阿翁!

你们都是坏人!”

“兔崽子!你闭嘴!”赵五拍着床板制止,但还是比孩子的嘴慢了一步。

郑同拍拍赵五肩膀,示意其安心,道:

“老赵,这位苏娘子,是京都来的特使,专司诸商之事,权利不在刺史之下。

你有什么隐忧、困难,放心讲出来。

她会为你做主。

你瞒着也难解决。

若与刘氏有关,你孙子的话是真的,你们是不是被利通柜坊骗了?

刘氏非善类,他们家的高利贷要人命。

你不顾自己死活,也要为孙子想想。”

顾非真适时补充道:

“你的手臂有鞭痕,伤及骨肉。

若不早些治疗,会溃烂加重,或引发其他病症,甚至截肢。”

赵五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彻底崩溃,眼泪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两道灰痕。

他慌忙用袖口去捂,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扑通跪在地上,悲戚道:

“郑东家,我对不住您。

他们利通钱庄,拿假债契,哄骗我孙儿画押,我回家才知道。

我不认,要告官。

他们边拿鞭子抽我,边说告一个试试,定让我死在牢里,还要把我孙儿卖去做奴。

我没办法,只有按他们说的做,离开您盐场。”

郑同一拳打在床板,愤愤道:

“其他几个离开的盐工,与你一样的遭遇吗?债契呢?”

赵五眼眶发红,无奈道:

“我只知老张、老洛是这样。

他们离我家很近,平日关系好,私下聊过。

其他两个人我不了解。

债契,利通钱庄的人只给我看了两眼,就拿走了。

我记得,上面清楚写着我孙儿借走一千贯钱。”

苏千誉将赵五扶起,让其坐在床边,问:

“假债契一般不会留在还债人手中,因为上面极可能藏着造假的漏洞,要防止被懂行的人看出来。

你们还记得债契上,所有人的名字,以及向你们告知债务的人的相貌吗?

若有什么明显特征也可。”

赵五回忆道:

“算上我孙儿的名字,一共三个人。

他们一个叫卢山葵,一个叫管正好。

带头的名叫王跑街,左手中指戴了一个红宝石戒指。

我觉得他挺喜欢那戒指,威胁我的时候,还不忘哈着气擦拭。

对了,他脸上左眼旁,有个半寸长的刀疤。”

苏千誉记下特征,道:

“律法规定,满一千贯以上的借贷,需五保连署。

债契上,必须写清保人姓名、身份、年龄,要有坊正,或里正在场,彼此监督签字。

然后,由市署加盖官印,才能成立借贷关系,且所有债契分正副本,格式内容相同,债主、欠债人各执一份。

你孙儿签署的债契显然不合规制,理应作废。

民间总有黑心的柜坊、放贷的商户,瞅准了许多人不懂此间细节,又或是官商勾结,进行加债、乱账、逃账牟私,破坏商市规则。”

“你安心治疗伤病。今日的话,你不要对他认提及。我会尽快让你们摆脱假债。”苏千誉心中已有了打算,不再逗留。

郑同向苏千誉请示:“去邻近的张家、洛家探问吗?”

苏千誉摇摇头,告辞道:

“不了。盐工的事我会解决。

不过,事成之前,你们莫要声张。”

与郑痛分道扬镳后,苏千誉、顾非真沿原路返回。

二人走在干涸的泥土路上,步伐轻缓。

顾非真的瞳仁映着渐盛的天光,语气淡淡,“陈行范所为?”

“是与不是,我都会给盐工们一个交代。”苏千誉的鞋尖踢开地上的半枯藤叶,眉峰扬得比檐角冰凌更峭。

顾非真眼尾的余光,轻掠身侧之人,“接下来去哪儿?”

“还记得在洛阳,我们抓了长盛钱庄的招子,以打探消息吗?”拐角的风掠过苏千誉鬓边碎金流苏,带起斑斑的闪亮,与她上翘的唇角一样张扬。

“故技重施。”二人默契不宣。

之所以抓王跑街,是因苏千誉想减少风险,先试探虚实。

哪怕她以令史身份,要求利通柜坊,交出威胁盐工的假债契,照样可以被对方矢口否认。

毕竟债契不在赵五手里,空口无凭。

若被倒打一耙,或中了圈套,苏千誉不仅得不偿失,更会成为笑话。

更会给有心官吏大做文章,上奏弹劾的机会。

所以,她决定观察一番再动手。

所幸,王跑街比长盛钱庄的招子蠢笨、胆小,威逼利诱没几下,全都老实交代。

郑同、赵五没有撒谎。

第二日一早,苏千誉决定利用代偿律,即允许他人代偿债务后,取得债权这一条,好好打打陈行范的脸。

她让安禄山为赵五还债契,但点名一切按正规流程操作,且要在县衙,市令、坊正等人在场,签署《除附文书》。

王跑街已被策反,听到传唤,立刻带着赵五等人的假债契,来到县衙。

假债契被一眼看穿。

利通柜坊的掌柜、东家刘氏,被抓来衙门。

同时,安禄山机灵的将此前大放厥词的说书人,一并提来。

苏千誉将债契印章,与备案印模重叠,通过透光绢帛比对法,指着上面几处,厉色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几张债契,不仅保人填写不合规制,私契钤印亦欺上瞒下。

《杂令》规定市券之印,皆需牒报州县。

伪造的印章通字缺笔,与备案之印根本对不上。”

接着,她用早备好的醋水,分别对真假债契蒸馏,做了一组对比,让众人一一观览。

市令仔细看罢,下了定论:

“真官印含牛髓遇酸释放腥气。

伪造印鉴使用廉价朱砂无此味道。

利通柜坊的债契是假的。”

苏千誉看向低着头,故意避开掌柜询问目光的王跑街,道:

“按《诈伪律》,掩盖高利贷诸伪,写官文书印者,仗一百,流二千里。

这些债契是你造的?”

衙役的水火棍,撞击地面的闷响,惊得众人肩头一颤。

王跑街忙抬头,连连摆手,扑通跪在冷硬的石板上,指着掌柜与东家刘氏,急切道:

“小的是一个职员,怎么可能有这权利。

是掌柜让我近几日,带着这些假债契,不择手段的挖走郑家盐工,甚至还绑了他们家眷。

掌柜的还安慰我不要怕,说出了事儿东家会解决。

不然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杂碎!”刘氏两眼一瞪,气急败坏,欲狠狠踹王跑街,但被衙役架住。

“大胆!”县令啪的一拍惊堂木,呵斥刘氏:

“苏令史与本官在此,谁准许你如此藐视公堂,滥用私刑?

我看你是想罪加一等!”

“还有你!说!谁让你宣扬诽谤之言!”安禄山一个高声加推搡,吓得本就哆嗦的说书人,抖如筛糠。

说书人本是贪财而为,早被这场审讯震慑,直接招了:

“小的不知那人身份,但看穿着,似乎像是管家、管事之类。”

“描述样貌。”安禄山当即让画师当堂画出。

结果,是刘氏的管家。

“这下齐全了。”苏千誉嗤笑,对县令道:

“案情已明。请明府裁…….”

“不。不可。”刘氏昂首挺胸打断道:

“在下是官盐商,是刺史衙门的捉钱令史。

此事属盐业纠纷,理应由盐监上报至盐池使,再行处置。”

“哦?”苏千誉望着刘氏,唇畔笑纹渐深,喉间溢出几声笑,却未觉出半分欢愉。

她好整以暇的问:

“各州盐池使均为刺史担任。

你的意思是,县衙说了不算,必须去刺史衙门咯?”

“不错。”刘氏鼻孔看人,一副看你能奈我何的得意。

苏千誉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围着刘氏上下打量两圈,感叹道:

“两京之内,天子脚下,我尚没见过几个犯了法的商人,敢在府衙公堂上,言辞嚣张、趾高气昂。

到了边远之地,我真是大开眼界。

看你的姿态,似乎去了刺史衙门,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旋即,她美玉般纯净的面庞,陡然浮起浓重杀气,音调倏忽狠戾,道:

“竟敢妄断、攀咬一州刺史。

不知死活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

刺史若知尔等罪行,断不容情!

给我立刻查封利通柜坊!

刘氏盐场停工整顿!

所有遭刘氏产业不公手段,强迫签订的市券、契约,全部作废!

马上绑了刘氏,戴上枷锁,送到刺史府衙大门外,跪三日示众。

给我狠狠掌刘氏的嘴,直到他说不出话,吃不下饭为止。

让他好好体会盐工们怒不能言、身心俱痛、寝食难安,是什么滋味。

若刘氏活过三日,再着明府按律,处罚其罪行。

让所有与官家合作,或有裙带关系的商贾,去刺史衙门看着,回家后查漏补缺,反省自律。

自此,谁仍敢借着官家的权利,欺压百姓、民商,屯资乱市,刘氏的下场就是参照!

立刻贴出告示,就说陈刺史体察民情,对奸商恶行深恶痛绝,现鼓励遭受过奸商迫害的百姓,积极上告至刺史衙门,定会得到他亲自接见受理,与最公正的判决。

都给我听着,圣人多次强调体恤百姓,以民为本。

这八个字不难记住吧?

日后,谁敢背道而驰,借官吏之权,欺压民商与百姓,知法犯法,那就别怪我,行便宜之权,先斩后奏!”

刘氏被这一番话,呵斥的整个人发愣,脑子嗡嗡,眼皮儿抽动。

见苏千誉缓缓走向自己,他面色惨白的亦步亦退。

最终,苏千誉揪住刘氏衣领,向前一拉,目似寒星,声如击磬,道:

“我奉皇命督查商业。

大唐国内,凡涉经营钱利之事,上至官吏,下至百姓,我皆有权过问、处决。

更何况,你是捉钱令史。

你不知全国十五道州县的捉钱令史,全归我管吗?

不妨告诉你,若刺史哪日于商有亏,处置他,也在我便宜之内。

国家、百姓之利,大唐天子威仪,不容尔等贪没、忤逆!”

说罢,她扫视一眼巡官、衙推、府院法直官,微微一笑道:

“三位可有异议?”

“苏令史公正严明。我等十分支持。”旁听三官异口同声。

“听见了吗?”安禄山踢了说书人小腿一脚,耳提面命道:

“下次茶楼说书,知道该讲什么了吗?

知道孰轻孰重吗?”

说书人疼的咧嘴,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

“知道了。知道了。

保证一字不落。

该添油加醋的,绝对掀风鼓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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