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谷”方向的侦查如同在浓雾中探路，进展缓慢而谨慎。狗子小组连续三天在外围观察，只能确认谷内确有人员活动，且戒备森严，暗哨一直布设到谷外两里地，根本无法靠近。那些“油布包裹的长条箱子”自进入后，再未出现，谷内也未见有大规模施工的迹象，寂静得反常。
反倒是铁蛋负责的“商人”这条线，率先传来了更具突破性的消息。
负责大同方向的地下同志，通过一个在伪政府物资管理部门任职的内线，查到了一条关键信息：约半个月前，有一批打着“矿业勘探”幌子的物资，通过一家名为“三井洋行”的日本商社，从太原运出，目的地标注模糊，但运输路线恰好经过“死人谷”所在的区域。这批物资的清单里，除了常规的勘探工具，赫然列有几台“高精度水准仪”和数箱标注为“特种耗材”的货物，后者没有具体名称，只有一串内部代号。
几乎同时，另一条从忻州黑市反馈的消息也印证了这一点。那个对化学试剂和无线电元件感兴趣的“商人”，在一次酒后向相熟的掮客透露，他是在为一位“背景很硬”的东家办事，需要的东西都很偏门，而且要求绝对保密，利润虽高，但风险也大。
“三井洋行”、“高精度水准仪”、“特种耗材”、背景神秘的“东家”……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王二娃一一串联起来。
“高桥需要的，可能不是建造大型设备，”王二娃在连部的小范围会议上，指着简陋地图上“死人谷”的位置，冷静分析，“水准仪用于精确测量水平和高度，结合那些不明用途的‘特种耗材’……他很可能是在谷内进行某种需要极高精度的……测试或者校准。”
“测试什么？”铁蛋追问。
“不知道。”王二娃摇头，眼神深邃，“但肯定不是常规武器。赵家峪之后，高桥知道我们会加强对重要目标的防护，他不会再轻易攻击固定设施。他的新手段，一定更隐蔽，更出其不意，甚至可能……是针对个别人的。”
他的话让在场几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针对个人，那目标几乎不言而喻。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他测试完成吧？”狗子有些急躁。
“当然不能。”王二娃手指敲了敲地图上“三井洋行”和黑市商人活动的区域，“高桥借助‘商人’渠道，说明他不想动用军方渠道引起我们注意，也说明有些东西可能连日军内部都难以轻易获取。这是他的便利，也是他的弱点。”
他看向铁蛋：“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摸清那个黑市商人的落脚点和交易规律，必要时，可以制造一点‘意外’，截下他下一次运送的货物。但要做得干净，像是黑吃黑，绝不能暴露是我们干的。”
“明白！”铁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狗子，你们小组撤回来，‘死人谷’那边暂时放弃，对方戒备太严，硬闯只会打草惊蛇。”王二娃继续部署，“你带人，沿着那批物资从太原运出来的路线反向侦查，重点查‘三井洋行’在沿途有没有其他的中转站或者合作对象。高桥不可能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是！”
命令下达，暗流涌动得更加急促。特务连像一张悄然撒开的网，不再执着于捕捉高桥本身，而是开始缠绕向他赖以行动的触角和补给线。
几天后，一个意外的机会出现了。负责监视大同黑市商人的同志传回紧急消息，那个神秘商人将于次日傍晚，在城外一座废弃的砖窑内，与一手握“紧俏货”的卖家进行交易，据说交易的是一批“高纯度石英砂”和几种管制金属粉末。
石英砂？金属粉末？王二娃听到汇报，心中一动。这些东西，是制造某些精密光学仪器和特殊合金的重要原料！
“机会来了！”王二娃眼中精光一闪，“铁蛋，你亲自带一个行动组，伪装成土匪，在交易完成后动手，目标只是货物，尽量不要伤人，尤其不能伤那个商人，要让他以为是遇到了真土匪！”
“放心，干这个我在行！”铁蛋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行动进行得异常顺利。在夜幕的掩护下，铁蛋带人干净利落地“黑吃黑”，抢下了那批珍贵的原料，并故意放走了那个惊魂未定的神秘商人和他的几个手下。
货物被迅速运回驻地。王二娃仔细检查着这些战利品，石英砂纯度极高，金属粉末的种类也颇为特殊，绝非普通工业所用。
“高桥要这些东西，到底想做什么？”铁蛋看着这些“石头面子”和“金属灰”，疑惑不解。
王二娃没有回答，他拿起一点金属粉末在指尖捻动，感受着那细腻的质感，又看了看那纯净的石英砂，脑海中“英灵殿”空间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能量传导与聚焦的模糊感应。
一个隐约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上他的心头。
难道……高桥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杀伤？他是在试图复制，或者……破解什么？
就在这时，负责反向侦查的狗子，也派人送回了最新的发现：他们在“三井洋行”一条隐秘的支线运输记录上，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名—— 黑云岭 ！虽然货物种类和数量不明，但时间点，恰好就在“深渊之息”被摧毁之后不久！
王二娃猛地站起身，之前的线索与此刻的发现瞬间贯通！高桥不仅在“死人谷”搞新的名堂，他甚至还派人重返了黑云岭！他去那里做什么？清理现场？回收残骸？还是……寻找“深渊之息”异常损毁的线索？
一股比得知赵家峪被毁时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王二娃。高桥的执着与探究欲，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这条毒蛇的踪迹，似乎同时指向了两个方向，而每一个方向，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