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霓裳在山洞中调息了半日，伤势稍稳，但施展禁忌秘法导致的道基损伤与神魂震荡，并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穆伟虽暂退，但炼魂门在秘境中的势力盘根错节，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她强撑着站起身，正准备离开山洞，寻找同门汇合，洞口的光线却微微一暗。
一道略显踉跄的身影扶着石壁，艰难地走了进来。青袍染血，面色苍白，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正是去而复返的穆伟！
赤霓裳瞳孔一缩，瞬间警惕，凤凰真火下意识地便要催动，却引得体内一阵气血翻涌，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
“仙子……切勿动手！”穆伟见状，连忙摆手，声音虚弱，带着一丝恳切，“在下……并无恶意。”他似乎是牵动了伤势，咳嗽了几声，指缝间渗出更多血迹，气息也比之前萎靡了太多，看上去竟像是身受重伤。
赤霓裳凤眸微眯，并未放松警惕，冷声道：“你又回来做什么？还想故技重施？”
穆伟靠坐在洞壁，苦笑着摇了摇头，那张俊朗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与……一丝后怕？“仙子误会了。方才……多谢仙子……或者说，多谢那位暗中出手的前辈……若非如此，我恐怕已遭那祭坛反噬，神魂俱灭了。”
他语出惊人，赤霓裳不由一愣。祭坛反噬？
穆伟喘了口气，继续解释道，语气带着心有余悸的颤抖：“那‘缚神圣坛’……乃是门中赐下的禁器，威力虽大，却需以自身精血神魂为引方能催动……我本以为凭借元婴修为足以掌控，没想到……没想到此坛如此霸道，在最后关头竟欲反噬其主，吞噬我的魂魄！若非那道神秘剑光及时击破核心，打断了反噬……我此刻早已是一具空壳了。”
他抬起头，看向赤霓裳，眼神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丝真诚的……感激？“说起来，是仙子……和那位前辈，间接救了我一命。”
赤霓裳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气息紊乱，伤势不似作伪，尤其是神魂层面的波动极其微弱，确实像是遭受了严重的反噬。而且，他提及那神秘剑光时，眼中闪过的惊惧不似假装。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那祭坛竟如此凶险，连操控者都会反噬？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赤霓裳并未完全相信，依旧保持距离。
穆伟惨然一笑：“经此一劫，我已明白，圣门……炼魂门，行事太过酷烈，视门下弟子亦如草芥。我穆伟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成为弃子祭品。”他顿了顿，看向赤霓裳的目光带着一丝坦诚，“我跟踪仙子，确是奉了擒拿之命。但如今……任务失败，自身难保，又承了仙子的‘救命之恩’，岂能再行不义？”
他挣扎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在地上，推向赤霓裳：“此乃‘蕴神丹’，对修复神魂损伤有奇效……算是在下的一点歉意与谢意。仙子伤势不轻，此物或有用处。”
赤霓裳看着那瓶丹药，没有去接。修真界人心险恶，谁知道这是不是另一种算计？
穆伟似乎看出她的疑虑，也不强求，只是自顾自地又取出几枚丹药服下，开始闭目调息，显然他自己的伤势也极重。
山洞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两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洞外隐约传来的秘境兽吼。
赤霓裳心思电转。穆伟的话半真半假，难以尽信。但他此刻重伤是实，而且那祭坛反噬之说，也解释了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以及那神秘剑光为何在击破祭坛后没有顺手将他除去——或许剑光主人也看出了他即将被反噬，无需亲自出手？
她默默运转功法，一边警惕着穆伟，一边尝试疗伤。道基的损伤让她每一次灵力运转都感到针扎般的痛苦，神魂的震荡更是让她难以集中精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穆伟的气息在丹药作用下渐渐平稳，但脸色依旧苍白。他偶尔会睁开眼，看向仍在艰难运功的赤霓裳，眼神不再有之前的邪异与贪婪，反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仙子……可是道基受损？”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
赤霓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穆伟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道基之伤，最是麻烦。寻常丹药只能缓解，难以根治。除非有‘九转还魂草’或‘万年地心乳’这等天地奇珍，或者……有修为远超自身的前辈，不惜耗费本源为其重塑道基。”
他说着，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赤霓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神秘剑光的主人，是否有此能力？
赤霓裳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
见她依旧沉默，穆伟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重新闭目调息。
洞内再次安静下来。赤霓裳看着他苍白俊朗的侧脸，此刻收敛了邪气的他，竟显得有些……脆弱？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魔头就是魔头，岂能因表象而动摇了心智？
然而，或许是重伤之下心神脆弱，或许是独自面对危机产生的孤寂感，又或许是那“救命之恩”的微妙联系……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如同初春的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水流，在她心底某个角落，无声地滋生。
她很快摒弃杂念，继续专注于疗伤。只是，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他方才提及“九转还魂草”时，那看似无意的一瞥。
他……是在试探什么吗？
夜色渐深，秘境中的危险似乎也暂时远离了这个偏僻的山洞。两个本该是生死之敌的年轻人，因一场变故，诡异地共处一室，各自疗伤，心思各异。
而在山洞之外，秘境深处的黑暗中，更多潜流，仍在无声涌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