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
那一声呼唤，并非通过耳膜，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带着跨越时空的冰冷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期盼？
沈清辞猛地从床沿站起，动作快得几乎带倒了一旁的椅子。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鬓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不是幻觉。
绝对，不是幻觉。
那道连接着她受损灵魂空间与未知之处的裂隙，另一端，确实有“东西”在呼唤她！是“冥河”的陷阱？还是……与那神秘的“归墟”有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稍微压制了翻腾的心绪。意识再次小心翼翼地沉入空间，这一次，她更加谨慎，几乎将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在那枚混沌玉符的虚影上，像手持一面古老的盾牌，缓缓靠近那道狰狞的青紫色裂隙。
低语依旧混乱，漠然的情绪残响如同背景噪音。她屏息凝神，极力捕捉。
然而，除了那一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唤，再无其他有意义的“信息”。那呼唤之后，留下的是一种空洞的回响，仿佛声音的主人耗尽了力气，或者……被什么阻隔了。
几分钟后，精神力再次告罄，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沈清辞不得不退出空间，扶着额头，脸色苍白地坐回床边。
不行，现在的她，太虚弱了。空间未复，精神力不足，强行探究这裂隙的秘密，无异于悬崖走钢丝。
她看向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
那个呼唤，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刚刚获得片刻安宁的心境。危机感从未如此清晰——不仅来自现实中的“冥河”组织，更来自这灵魂层面的未知窥探。
她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早餐桌上，气氛有些沉闷。苏婉柔看着女儿比昨天更差的脸色，忧心忡忡，不停给她夹菜。
“小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今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妈，我没事，就是没睡好。”沈清辞勉强笑了笑，低头喝着碗里的粥，味同嚼蜡。
沈建国沉默地吃着饭，目光偶尔扫过女儿，带着审视与了然。他没有多问，只是在饭后，趁着苏婉柔去厨房的间隙，沉声对沈清辞道：“书房。”
书房里，窗帘半拉着，光线有些昏暗。
“出了什么事？”沈建国开门见山，目光如炬。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绝不是轻易会被噩梦或疲惫击垮的人。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关于灵魂空间和裂隙的细节，她无法直言，但那声呼唤带来的危机感，以及“归墟”的线索，或许可以有限度地透露。
“爸，”她抬起眼，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我可能需要查阅一些……更古老的档案，或者，非科学的记载。”
沈建国眉头微蹙：“关于什么？”
“关于‘归墟’。”沈清辞吐出这两个字，仔细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沈建国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深沉取代。“‘冥河寻归墟’……你怀疑，这不是一个比喻？”
“我不确定。但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可能比‘昆仑’更重要。”沈清辞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感觉……时间可能不多了。”
那种被无形之物在暗处呼唤、窥探的感觉，让她产生了强烈的紧迫感。
沈建国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两步，停下：“‘归墟’……在部分极古老的、未被证实的传说碎片里，指向的是世界尽头，万流归寂之地。但也有人认为，那是一种状态的描述，象征着终极的‘无’或‘终结’。正规档案库里，不会有这种东西。我会通过我的渠道，私下留意。”
他看向女儿，语气凝重：“小辞，你确定要深入进去？这潭水，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危险。”
“我没有选择，爸。”沈清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西南矿坑开始，或者说，从我‘醒来’开始，我就已经在这潭水里了。现在，不过是水变得更浑，更深了而已。”
沈建国深深地看着她，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保护好自己。有任何需要，随时告诉我。”
“谢谢爸。”
离开书房，沈清辞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了门。她知道父亲的渠道需要时间，而她，不能干等。
当务之急，是修复空间，提升实力。
她再次沉入灵魂空间。这一次，目标明确——利用混沌玉符，加快汲取裂隙能量，修复自身。
过程依旧缓慢而痛苦。每一丝被剥离转化的青紫色能量流入干涸的土地和灵泉，都伴随着精神力被剧烈消耗的刺痛感。她咬紧牙关，额角青筋隐现，汗水一次次浸湿衣衫，又一次次被她用微弱的净璃之力蒸干。
她像一个固执的工匠，用最粗糙的工具，一点一点地修补着破碎的珍宝。
不知过了多久，当又一丝微不可查的绿意在脚下裂缝中顽强探出头时，沈清辞感觉到，自己对那裂隙能量的引导，似乎顺畅了那么一丝丝。混沌玉符散发出的微光，也似乎稳定了微毫。
进步虽小，却给了她莫大的信心。
退出空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精神核心深处，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韧性。
下午，她去了军区总医院，重症监护室。
陆战北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沉睡。只是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周身连接的冰冷仪器，无情地宣告着情况的严峻。
沈清辞隔着玻璃，静静看了他很久。
然后，她找到了主治医生，提出了一个要求——允许她近距离探查陆战北的情况，用她的“方法”。
她的“小神医”之名和“春苗”的身份起了作用，在严格的消毒和仅有主治医生一人在场的情况下，她被允许进入监护室内。
近距离看，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毫无血色，唇瓣干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沈清辞伸出手，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触感一片冰凉。
她闭上眼，极力调动起刚刚恢复些许的精神力，混合着一丝微弱的净璃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他的体内。
情况比仪器显示的更糟。
“昆仑”留下的能量侵蚀，像无数细小的阴冷毒蛇，盘踞在他的五脏六腑、经脉骨髓，甚至…意识深处，不断地蚕食着他的生机。现代医学的维生手段，只能维持他肉身的基础代谢，却无法驱散这些如附骨之疽的异种能量。
她的净璃之力属性相克，本是驱散这些能量的最佳选择。但此刻她的力量太弱，强行大量注入，恐怕不等驱散能量，就先撑爆他本就脆弱的身体。
怎么办？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力被一点点耗尽？
沈清辞的指尖微微颤抖。一种无力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她灵魂空间内，那道一直安静悬浮的混沌玉符虚影，忽然轻轻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她探入陆战北体内的那一丝微弱净璃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流向了他心脉附近——那里，侵蚀最为严重，但也似乎…隐藏着某种极其微弱、与“烛龙”力量同源的核心。
是了！陆战北体内被激发的“烛龙”之力，本质上与“昆仑”同源，都来自“冥河”对那种未知能量的研究和改造。只是他的力量更“可控”，保留了情感和自我。
混沌玉符能解析、转化裂隙中狂暴的“冥河”能量，那么，是否也能……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她立刻集中精神，尝试着通过那丝净璃之力作为桥梁，极其细微地引动了一丝混沌玉符的气息——并非直接注入力量，而是模拟其那种“解析”与“调和”的韵律。
奇迹发生了。
盘踞在陆战北心脉附近的那一小片阴冷能量，在接触到这丝特殊韵律的瞬间，其狂暴侵蚀的特性似乎被“安抚”了那么一瞬，虽然并未被驱散，但那种蚕食生机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有效！
沈清辞心头狂震，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维持着这种极其消耗心神的“韵律共鸣”，一点一点地，将那丝混沌玉符的调和之意，渗透过去。
过程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对她的精神力是前所未有的考验。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滴在无菌服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但她能清晰地“看”到，在玉符韵律的影响下，陆战北心脉处那顽固的侵蚀能量，活性正在一点点降低！虽然只是极小的一片区域，但这意味着，找到了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眼前发黑，精神力几乎枯竭，她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退出监护室，她脚步虚浮，几乎站立不稳，被等在外面的沈卫国一把扶住。
“小辞！你怎么了？”
“哥…我没事…”沈清辞靠在哥哥坚实的臂膀上，疲惫至极，眼底却燃着一簇前所未有的亮光，“有办法了…我找到可能救他的办法了…”
沈卫国看着她苍白如纸却眼神晶亮的脸，心头一紧，最终只是用力扶稳她：“先回家休息。”
深夜，沈清辞再次进入灵魂空间。
这一次，她没有急于修复，而是径直走到裂隙下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青紫色的伤痕。
混沌玉符能调和陆战北体内的异种能量，那么，对于这裂隙另一端可能存在的、与“冥河”、“归墟”相关的呼唤……
她是否也能，通过玉符，进行更深入的“聆听”，甚至……尝试回应？
这个念头危险而诱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然后，全力催动混沌玉符，不再是小心翼翼地汲取能量，而是将一股精纯的、带着探究意念的精神力，混合着玉符的微光，主动地、轻柔地，探向了那道裂隙。
“嗡——”
空间轻微震颤。
青紫色的能量骤然活跃起来，如同沸腾的油锅。
下一刻，无数混乱、庞杂、光怪陆离的碎片，伴随着那冰冷的低语，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她的意识！
不再是模糊的情绪残响，而是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扭曲的景象……古老的废墟，奔流的黑色河水，巨大的、无法名状的阴影，还有……一双双漠然俯视众生的眼睛……
信息量庞大到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撑爆！
就在沈清辞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即将被这股洪流冲垮的瞬间，一个相对清晰的“意念片段”，强行突显出来——
那是一片无尽的、仿佛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深海。深海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散发着令灵魂战栗的吸力和死寂。
而在那漩涡的边缘，隐约立着一个人形的轮廓，背对着她，衣袂在无形的气流中翻飞。
那轮廓，似乎……有些熟悉。
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却带着某种指引意味的信息，烙印下来：
“……归墟之引……藏于……九嶷……”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狂暴的能量洪流骤然退去，仿佛从未出现。灵魂空间内，只剩下那道静静横亘的裂隙，以及因过度消耗而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眼神却震惊无比的沈清辞。
归墟之引……藏于九嶷？
九嶷山？！
那个呼唤她的“存在”，指引她去九嶷山寻找所谓的“归墟之引”？
这究竟是救赎的契机，还是……另一个更深、更危险的陷阱的开端？
沈清辞望着空间上方那道仿佛通往无尽未知的裂隙，第一次感到，前路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线，却露出了其后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