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快回来。”
他俯下身,光洁的额头轻轻与我相抵。
“不要离开此地,等我。”
片刻后,他缓缓直起身。
“九玄会告诉我你是否安好…….若有异样,我会立刻停下一切,回来。”
这是他最后的保证。说完,他终于松开了手,转身向魅姬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与角落里沉默的魅姬汇合。
只是一瞬间,他周身那份面对我时的柔和与挣扎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彻骨的肃杀之气。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又或者说,这才是那位被誉为修仙界圣子,实则冷漠无情的虚空宗尊者的真实面目。
“明法宗宗主….沈寒的师父。”他对着魅姬道。“他不会是我的对手,但可能会逃。你负责防止他逃脱。”
话音刚落,他甚至不等魅姬回应,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天际的流光,冲天而起。
他与魅姬化作流光离去后,我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心中却并不平静。
空妄的离去,是为了彻底铲除那敢于觊觎我的威胁。我信任他的能力,却也清楚,每一次杀戮,都是对他体内那头沉睡巨兽的一次唤醒。我不知道这一次,他会以怎样的姿态归来。
就在我出神之际,周遭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剧烈的扭曲,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空间法则都在这一刻为之紊乱。下一瞬,两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雅间。
为首的,正是空妄。
他身后的魅姬依旧沉默,只是微微垂首,对我行了一礼,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阴影之中,将这片空间完全留给了我们。
空妄的目光,在出现的瞬间就死死锁定在我身上。
“解决了。”
他迈步向我走来,每一步,地面上都留下一个模糊的血色足印。
“你们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我目光落在他那几乎被血浸透的袈裟上。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沾满了粘稠血污的双手,此刻却像是刚从地狱的血池中捞出。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地触碰我。
“明法宗….有些手段。”他轻声说道,“他们宗主擅长操控魂灵,死前还想挣扎。”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想象那场景的凶险。明法宗以诡谲的魂灵之术闻名,其宗主临死前的反扑,绝非寻常修士能够抵挡。
“无碍,都已平息。”他补充道。
我没有追问,只是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现在回去吧,什么事回去再说。”
“好……”他应道。
只是瞬间我们四人便从凡间回到了魔界。我让花溪和魅姬下去休息后。
直接带他回寝殿,径直走向内殿那方引了魔界最深处地火温养的浴池。池水终年温热,水汽蒸腾,氤氲的雾气缭绕在雕刻着繁复魔纹的黑玉石壁上,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在浴池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翻涌的水汽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夫人…....”他忽然开口,“我需清洗……..这些污秽。”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同时指了指自己满身的血迹。
我明白了。他不是在陈述,而是在询问,在试探。
他在试探我,是否会因为他这副模样而转身离开。他在看我,是否会嫌弃他这满身的“污秽”。
“好。”我只应了一个字,便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我的静立,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夫人.....要留下吗?”他问。
“去沐浴吧!”我缓缓开口,“我等你。”
听到我的话,他紧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松弛,仿佛得到了某种赦免。
“遵命……”
他低声应道,随即缓缓解开了腰间袈裟的系带。那染血的金红布料顺着他宽阔的肩膀滑落,坠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身上有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痕,每一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过往经历的无数次杀伐。
他没有再看我,转身踏入了浴池。他身上的血迹瞬间在清澈的水中晕染开来,像是一幅诡异而艳丽的水墨画,迅速将一方池水染成了暧昧的淡红色。
他靠在池壁上,微微垂下眼眸。水汽氤氲,将他俊美的面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靠近些……可好?”
我缓步走到了池边,蹲下身。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肩上一道刚刚凝结的血痕,那伤口在热水的刺激下泛着苍白的皮肉,触目惊心。我心像被揪住一般疼。
“这伤很疼吧!”我轻声问道,目光落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他抬手,似乎想拂去我的触碰,却又在半途顿住,最终只是虚虚地划过那道伤口,面不改色。“这些……不算伤。”他摇了摇头,“魔胎之躯,自愈不难。”
“只是……”他顿了顿,“心有些不安。”
我看着他,知道他所言非虚。那股在明法宗宗主身上爆发的杀意,即便此刻已经收敛,余波也足以在他心湖中掀起惊涛骇浪。
我从一旁取过干净的布巾,浸湿了温水。
“我先帮你擦拭。”我说着,拧干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肩背上的血污。
“有劳夫人。”他低声应着,缓缓闭上眼睛。
“你的触碰……”他忽然开口,“能让这满身杀戮之气暂时平息。”
他猛地睁开眼,“但心中的火,却怎么也灭不了……”
我心头一跳,被他那灼热的目光烫得有些不自在。
“你最近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总觉得他从我有身孕之后,便有些不对劲。
“我……..”他被我问得一怔,“许是那明法宗宗主的魂灵之力,搅扰了心境。”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解释,只是那双眼眸愈发灼灼地盯着我。
“夫人……他再次低唤,“靠近我一些,可好?就一些……...”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气氛太过危险,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只想让他赶紧弄好,好脱离这令人窒息的暧昧。
★★★
空妄感觉到她动作的加快,那份急切在他眼中,却化作了无声的回避与疏离。
他抬手,从她手中接过布巾,声音听不出情绪:“是我失态了。”
他不再需要她的帮助,快速地清洗掉身上最后的血迹。
温热的池水早已被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却仿若未觉。
只是死死地盯着水面倒映出的、她略显模糊的身影。
她想逃。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为什么?是因为这满身的血污,还是因为他方才无法克制的渴求?他不懂,也不想懂。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刻都不能。
他从水中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素白布袍披上,却没有系紧,水汽与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他危险的气息。
“让夫人久等了。”他一步步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理智的碎片上。
“我已清洗干净……夫人可愿……让我靠近?”
★★★
我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他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渴求,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偏执。我定了定神。
“回房!”我率先转身。
“好……”身后传来他的回应。
我推开卧房的门,刚一踏入,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我猛地回头,正对上他那双几乎要溢出黑暗的眼眸。他再也压抑不住了,平日里所有的清冷、克制,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夫人……”他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方才,我已尽量克制,但现在……若有冒犯,还请原谅……”
“你这是……”我看着他,询问道。
我的询问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滚油之中,让他眼中的挣扎愈发明显。“或许…....是吧。今日,看到那明法宗的人竟敢觊觎你…….”
“我想……”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颊。
“是因为…….是因为爱。因为爱得太过……所以恐惧…...”
我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没有掠夺,没有试探,只有满满的回应与珍视。
他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像是找到了归宿般,热烈地回应着我,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融化在这个吻里。
窗外下起了雨,雨声渐渐变大,打在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的温度却在持续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再次平息,他侧躺着将我搂在怀中。
“夫人,我方才……..可有弄疼你?”
尽管情潮已退,但他眼底仍残留着占有欲的暗火,只是此刻,那火焰被一层浓浓的担忧所覆盖。
我微微偏过头,对上他那双尚未褪去情欲、氤氲着水汽的墨色眼眸,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
“没有!”我拉长了语调“现在呢?心可放下了?”
“暂时…….放下了。”他低声回答。“
“嗯!那就好。”我答道。
“夫人觉得,我如今这般不正常么?”他问道,随即,话锋一转。“但我不过是在做自己,一个因你而觉醒了全部欲望的我。”
他的手指轻抚我的脸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若夫人觉得不妥,那便…….”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戏谑,教我如何做一个正常的夫君可好?”
“很好,只是怕你这样会累。”我实话实说。
“夫人说好,那便是好。”
窗外的雨势不知何时渐渐小了,殿内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